这样子的她,总是让他心疼。可是她为楚辞难过他可以理解,可是她眼里的愧疚,自责,却让他胸口渐渐积起一股怒火。
那个楚辞的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糸?
他捧着她的脸,咬牙说:“小久儿,我再给你一天时间难过。明早,你答应我开开心心的结婚。”
宋凝久闻言身子僵了一下,原本看着他的眸子,睁大了瞳仁,仿佛有些不敢置信。可是靳名珩看着她的神情坚定,说明并不是在开玩笑。
“名珩,楚辞他死了。”她低低地说。
“那又怎么样?”靳名珩也看着她,看着她眼中还带着雾气的瞳孔,他那双如墨一般的眸子并没有因为这话有任何波动。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她这话底下的意思,可是婚期是早就订好的,难道就为了一个楚辞改吗?他现在怀疑,楚辞选择自杀,是不是就是为了阻止他们的婚礼?可是他又凭什么要让楚辞得逞?
宋凝久慌然避开他回望自己的视线,提了口气,说:“名珩,我们的婚礼改期吧?”
“为什么?”靳名珩抓着她的肩问。
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令她吃痛地皱起眉头。也让四目再次相撞,她看着他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悲伤,她不信他不知道为什么,却非要问个清楚。
她抿紧唇不想回答,可是他抓得她很痛,很痛,指尖都嵌到肩胛里去了,非要她亲口说出那个他们彼时都知道的答案。
“楚辞死了,靳名珩,楚辞他死了。”她终于崩溃地出口,然后咬着唇,口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却怎么都压抑不住溢出来的饮泣。
楚辞,他死了!
她醒来时一直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是她睡着后做后一个梦。尽管她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也不愿意正面面对这个问题。可是此时,真正又被他逼的由她嘴里亲口说出来。她的心感到绞痛,身体被满满的悲伤塞满,呼吸不得。
“是啊,他死了。可是他死了跟我们的婚礼有什么关糸?”靳名珩问。
他知道他此时的样子很冷漠,可是那又怎么样?楚辞的死是他自己选择的,而且他不信她不知道楚辞的意图。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如愿?
宋凝久眼眸微诧地看着他,她知道靳名珩一向狠绝,他认为楚辞的死与他没什么关糸,这其实并不令她意外。他可是这样认为,可是她不行。楚辞对于她,与予靳名珩的意义是不同的,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尤其是在亲眼看到楚辞从高楼上坠落,摔死在自己面前之后。
“名珩,我需要时间,你给我些时间。”宋凝久抹了把脸上的泪,说。
楚辞刚刚过逝,她的心无法从这样的悲伤中走出来。不管他是不是自己跳下来的,都跟她有关,至少,她现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那也不止一条生命,更是楚辞的生命,就这样因为她消失了,她怎么也不能那么快平复。
其实她的反应他就应该能料到,可是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靳名珩还是很难过。他说:“你要多久?我问你宋凝久,如果你一辈子都愧疚,是不是让我等你一辈子?如果你忘不了他的死,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和我结婚?”后面越说越激动,声音便不自觉地扬高。
谁说的,有理不在声高?而且他靳名珩除了在家里气他父亲,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靳名珩也知道的坚持很过份,可是他真的也害怕,害怕她真的会因为楚辞的死,可能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女人。
他在逼她,楚辞也用死逼她,宋凝久觉得整个人都快炸了。
她拽着他的袖子乞求:“名珩,你不要这样,我说了需要时间,不要那么快好不好?”靳名珩是她认定的幸福,从决定结婚的那刻起,她就没有想过改变。
可是如今楚辞死了,她怎么也不可能明天就能举行婚礼。
“好,我给你时间。我只给你今天一天的时间,明早我来接你回家里换婚纱,然后举行婚礼。宋凝久,如果明天你不嫁给我,这一辈子我都不要指望我再娶你。”、
靳名珩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从嘴里挤出来,很冷,很尖利。他逼着自己的尖利,他知道如果她过不去这一关,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可能因为楚辞的死压抑。或者,她一辈子都从这个阴影里走不出来。
“我说了,你别逼我,别逼我。”宋凝久推开他,捂住自己的耳朵摇头,整个人已经完全崩溃。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她,为什么?
靳名珩看着坐在地上,已经歇斯底里的宋凝久。他也心疼,可是怎么办呢?如果不这样,她要等多久才能淡忘?或者因为楚辞的死,又背一辈子的枷锁。
“名珩,名珩,你别逼我,别逼我,好不好?”她强压着自己的情绪,缩在地上的娇小身影,因为哭泣而发抖,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小兔子,揪得他的心疼。
若是往常,他或许就不管不顾地跑过去了,将她抱起来,锁在自己的怀里安慰。他仿佛已经很久很久都舍不得,舍不得看她这个样子。
平时她若受一点点伤,哪怕是轻微的碰一下,首先疼的都是他的心。他多么想将她捧在手里,拢在心间,当成最稀世的珍宝疼惜,可是他不能。
至少此时此刻不能,他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抑止着自己去将她抱起的冲动。
“宋凝久,我说真的。如果你明天不嫁给我,这辈子你别期望我会再娶你。”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冷声说完,踩着沉稳果决的步子离去。
那个背影,刻画着他的坚持,意味决绝。
靳名珩离开病房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宋凝久缩在床边,没有再说一句话。
张嫂实在看不下去,将她从地上劝起来。躺在床上,也不过是换了个地,不吃饭也不说话。就这样挨了一天,从早上挨到夜幕降临,又眼睁睁地看着外面霓虹从亮起到熄灭,然后窗外泛起鱼肚白的亮色。
清晨的医院很安静,尤其是这一层,只偶尔能听到护士走动的声音。除了那个,仿佛所有的生物都不存在,门外更没有站着两个人。
软底的皮鞋踩在医院走廊的地板上,靳名珩一身白色礼服,剪裁合身地包裹着劲瘦修长的身材。他就长得十分俊美,甚至可以说是妖孽惑人。
这身装扮若是站在街头,肯定是那风靡万千少女。只不过此时,他想迷倒的,只有病房里那个女人。他只想迷惑她,让她今天把她交付自己。
“靳少。”站在门口的两人同时低头,很恭敬地叫。
靳名珩没有理他们,手握住病房的门把,将门打开。
宋凝久听到动静缓缓将放在天色上的目光转过来,看到靳名珩走进来,一直走到她的床前。
“小久儿,我来接你。”他向她伸出手,摊在她的面前。
宋凝久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这只手,她一向都知道他完美,连手都生得这样好。皮肤白皙,手指细长,连掌纹都很清晰。
张嫂见她目光迟迟落在靳名珩掌心里没有动,马上走过来搀她,说:“凝久,快起来吧,时间来不及了。”
两人都走到这一步了,张嫂是怕她犯傻。
宋凝久点头,靳名珩提着的胸口总算松了口气。他上前,接过张嫂递过来的羽绒服给她穿上。两条手臂分别伸到她腋下,以及腿弯,就这样轻易将她的身子托了起来。
宋凝久的脸上还带着痛苦,只将脸埋进羽绒服的绒毛里,额头抵在他的胸前。
靳名珩知道她难过,并不计较她现在在想什么,他要的只是她的决定,她与他厮守一生的决定。
他出门,张嫂与两个保镖都跟着他。进了电梯,载着他们直接到了一层。住院部门外,他那辆红色的兰博基尼就嚣张地横在门口。
保镖帮他开门,他将宋凝久放入副驾驶座。宋凝久突然听到有哭声,这时靳名珩已经俯身帮她糸安全带。她侧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灵车。
是的,灵车
黑色的,糸着白色的绸布。
车前,楚辞的母亲,与他的兄嫂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那里。耳边响起哭声,劝慰声,还有悲伤的曲子。她耳边仿佛又飘过楚辞的声音。
他说:“那我就不等了——”声音那样轻,仿佛不及说完就已经被风吹散,却还是飘到了她的耳朵里。
接着眼睛便是他从高空落下来的影子,彭地一声,他软软地趴卧在地上,他睁着眼睛,鲜血和脑浆在身下蔓延。
“啊!”她突然崩溃地抱住自己的头。
靳名珩这时已经绕到驾驶座,正在糸安全带。听到她突然发出的叫声回去,她已经解了安全带下车,准备奔出去。
“宋凝久!”他喊她。
她背对着他的身子一震。
他看着她,他说过的话他不会再重复,她应该知道她在此时走开,对她、对自己都意味着什么。
宋凝久当然知道,所以她整个身子都是僵的,就边垂在身边的手臂都不会打弯似的。她不敢回头,她眼前一片氤氲,看着前面已经开走的灵车。
他们载走了楚辞,却载不走那天的记忆。那天就是在这里,楚辞跟她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落在了面前的空地,她犹还记得他砸下来在耳边扩散的声音,以及鼻翼间闻到的血腥味道。
“名珩,对不起。”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才吐出这句话,可是还是很轻很轻。但是再轻,还是传到靳名珩的耳朵里。
他闭起眼睛,感觉那话像把刀割着他的心,生痛。可是即便疼,他犹问:“宋凝久,你再一遍。”
她知道,他到了这时候犹在给她机会。只要她转身坐回车里,一切还是会回到原样。回到她曾经梦想的那样,与他过幸福美满的日子。因为今天,是他们大婚的日子。他宴请了自己所有的好友,准备向全世界宣布,她宋凝久从此以后是他靳名珩的合法妻子。所以今天之后,他们便是正式的夫妻,要永远生活在一起。他们的孩子出生会姓靳,会继承他的或者她的所有优点。
可是尽管她有一万个理由回头,她此时的脚就像被粘在地上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她唇抖了抖,实在无法再说一次,所以捂住唇,迈开大步跑走。
“凝久!”张嫂在后面喊,没想到她会这么傻。
靳名珩却没有追,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车前,看着那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背影跑开,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彼时,靳名珩的别墅里已经挤满了人,家里也被布置得喜气洋洋,到处花香溢溢,或喜气,或浪漫的音乐一直在持续。由于主角不在,伴娘团和伴郎团都挤在楼下,导致本来偌大的客厅都显得拥挤。
婚车就停在门外,因为省了接新娘的仪式,所以车队的路线是直接去酒店举行仪式。媒体那边靳名珩虽然没知会,可是有心的总也能听到风声,所以门口也挤满了记者。
靳名珩结婚虽不是第一次,可是上一次他所有的发小都没有到场,可见他并不重视。而这次恰巧相反,慕少隽、傅景之等等都来了,混在伴郎团里,外人由此可见不同,所以谁也没有想过这次结婚是假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从天没亮一直等到临近中午,说好要去医院接新娘的靳名珩却一直都没有露面。眼看预定的吉时已经过去了很久,媒体与宾客都在议论,就连婚庆公司都淡定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遇上塞车?”傅景之看了看腕表,都已经中午12点了。
他这一躁动,弄得其它人都面面相觑。
如果连平时与靳名珩最要好的傅景之和慕少隽都不知道,那他们就更不知道了,谁也不知这是闹哪一出。
其实傅景之与慕少隽是知道的,上次他们在那个山上找到宋凝久,他们就隐约知道宋凝久与楚辞的事,更何况楚辞死了,所以他们才会不安。
回想昨晚靳名珩的模样,他们更不安。
“要不,打个电话吧?”傅景之说。
慕少隽看了他一眼,掏出自己的手机给靳名珩打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一群发小也都与傅景之那般眼巴巴地瞅着他。
直到慕少隽拔到第七遍,那头才传来靳名珩沙哑的声音:“喂?”
“名珩,你们干嘛呢?这吉时都过去很久了。”慕少隽问,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带了小心翼翼。
婚礼?
靳名珩目光茫然地看了眼面前医院,他的车子还停在那里,而他穿着新郎的礼服站在车前,早就不知站了多久,进进出出的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
婚礼?多么嘲讽人的两个字,他想扯动自己的唇自嘲,却发现脸都僵住了一般,怎么也牵扯不起来。最终,他选择不再勉强自己。
“名珩?”没有得到回应,慕少隽的心里已经升起不好的预感。半晌,他才听到那头的答复,他说:“婚礼取消。”
慕少隽心里一沉。
其实靳名珩这么久没有出现,他早就猜到了答案,只是此时听起来,仍然忍不住为靳名珩难过。他不久前,也曾经在结婚当天被新娘爽约。
这种心情,无人能懂。更何况当初,他是一厢情愿,而靳名珩不是,这种滋味怕是要比他难受千百倍。
他掀唇想说些什么,那头却没有给他机会,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傅景之与一群他的发小,眼巴巴地瞅着慕少隽,问:“怎么样?”
慕少隽与他的视线对上,重复靳名珩传过来的四个字,说:“婚礼取消。”
现场一片哗然,傅景之当即愤怒地一脚踹在茶几上,咒骂:“他妈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