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起一伏的回响着。
陈演面上尽是犹豫之色,他伸出手,将齐粟娘抱入了怀中。齐粟娘听着陈演的心跳声,轻轻道:“你既是北河河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出声,你好好和皇上说。”
“我想好了法子,我打算奏呈皇上,不单是为了制河源图,也是为了准噶尔部策旺阿布坦不断袭扰藏地,现在探取黄河源精细地势,也是有备无患。” 陈演慢慢道:“你放心,皇上会准的。”
齐粟娘点了点头“快去吧。”
晨鸡啼晓,九阿哥府的宫灯红烛悄悄儿燃尽。花厅已换上整套雕龙镶云石铁力木家私,在初春不冷不暖的朝阳下,泛着一层疲惫的色彩。但因着是极上等的铁力木,在那层疲惫着又透出一层根深蒂固的坚硬。
因着一宵未睡,十阿哥原本粗硬的脸部轮廓有些绵软,突地,这份绵软被瞪圆的双眼撑破“陈变之请旨去重探黄河源?!”他腾地从椅上跳了起来“新任北河总督是谁?!东河总督已经是咱们的人——”
八爷双眼的神彩依旧,嘴角的微笑却也有了些倦意“现在什么时节?太子爷日日折腾着,咱们疲于应付,皇上就好过?皇上还没有糊涂成这样,让北河总督这个位置换来换去。河南、山东、陕西、宁夏的凌灾虽是极重,他也是不想让陈变之去的。陈变之——看着是个老成持重的纯臣,其实还是个只会治河的愣头青。”
“他那些心眼儿一到治河要紧的时节,全抛到一边去了。听说他在上书房里和皇上顶嘴,把皇上气得摔了碗。”九爷笑了出来“因着那玉碗盛的是太后差人送过来的杏仁酥,第二日皇上还得去慈宁宫里请罪。这回儿太后万寿节必是更要大办一场方是。”
十阿哥着急催道:“到底谁是新任总督——”
“还是他!”九爷将手中乌骨折扇向茶几上一丢,端起龙井茶喝了一口,借着那冰凉的苦味醒了醒神“皇上还没寻着能替他的人。只让通州道台李明智暂属北河河务。这李明智我还记得,查家当初就是靠他帮衬才做了长芦总商,如今听说还做了儿女亲家。”看向十四阿哥“好像和你门下的奴才也有亲。”
七八个丫头们捧着热腾腾的饭食走了进来,在铁木力八仙大桌上布早膳。十四阿哥待她们退了出去,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坐到了八仙桌边,不在意地道:“不过是为了成亲好看拜的干娘,算得上什么亲?”
九阿哥摇了摇头“没见着这几家走得近么?查家大女婿举家入京,在西直门大街虎头胡同新置了一所大宅,李明智和陈变之上京陛见都是住在他家里。等得陈变之今日起程出了京,你那奴才这几日怕是也要搬进齐府里了。”
京城郊外,十里长亭,红梅迟暮。
陈演看着默默无言的齐粟娘,接过她递来的一包鞋子。黑布鞋子上用蓝线绣着熟悉的莲枝纹,十来年从未改变。
“快则半年,迟则十月,我早去早回。”陈演慢慢握住齐粟娘的手,轻声道:“这回我已是失了圣心。等我回来后,便向皇上辞官,带着你回高邮老家,免得在皇上跟前碍他的眼,皇上必定会准的。”
齐粟娘心中一惊又是一喜,抬头看着陈演“陈大哥,皇上不会怪罪你么?”
陈演微微笑着,看向亭外远处等待的探源官员,除了理藩院和钦天监的官员、喇嘛,跟随的赵把总和亲兵,还有何图华、讷定苏。
“皇上格外看重的还是满蒙人,只是因着无人可用,方在河道上重用汉人。何图华跟着我去探源,虽是辛苦,但一年下来,我能教的必都教明白了,比在宫里和河漕上学的都多。到那时,皇上就用不着我了。”陈演替齐粟娘拢了拢披风“何图华是个用心治河的人,又是贵勋出身,我一直等着他事务精熟了,河道上有了人,我也能放心辞官。”
齐粟娘听得陈演已是计划周详,打算着辞官回乡,心中的欢喜一波一波涌了出来,一双眼睛笑得弯成了月芽儿“陈大哥,你放心。等你走了,我天天呆在哥哥府里,半步儿也不出,就等着你回来。回了高邮,我天天小心过日子,也不会惹事,咱们不做官,也能安安生生过日子。”想了想,又抢着道“我在京城里,让哥哥替我寻个好大夫,他让我吃什么药我就吃什么,我把身子养好了,快点儿怀上孩子——”说话间,脸上已是涨红了,但仍是没办法停嘴“到时候,你想生几个,我就能生几个——”
陈演含笑看着齐粟娘“我回来后,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就辞官。咱们就去高邮城扇子巷里住着,播种收割的时候就去老家里住。你想生就生,若是不爱生孩子,咱就向齐强哥过继一个,他府里肯定一个接一个地生——”
齐粟娘咯咯笑着,已是欢喜得说不出话来。
陈演慢慢弯下腰,伸出双手抚着她的脸“你等着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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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的工作还没有处理完,明天早上的八点例更如果没有准时,就是中午十二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