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换马了?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我这辈子算过命了,还就是要跟着你小子享享福呢
人不怕厉害,怕的就是这种无赖样。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狄小毛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婚姻选择上,犯了多大一个错误啊l但他已无可选择,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人到工作上,借以排遣家庭生活的这种痛苦,就像一个赎罪的教徒那样,虔诚地不住不歇地磕着等身头。
生活是最伟大的教科书。几十年过去,当时的一切鲜活争斗都已经被历史的烟尘所埋没。当他一次次试图回想和重现那个急剧变化而令人难忘的时代时,竟至找不到几件令人感动的事情。用后来者的眼光来看,当时的那一场争论都显得多么无聊和可笑,整整一代人,从中央到地方的千千万万干部,争论的其实都是些十分鸡零狗碎的东西。
诸如,土地分产到户,究竟一年一变还是几年一变,山区过不下去的可以包产到户,平川大村日子避得不错的可不可以?林地是集体经营好还是也可以包产到户,农民到底可不可以想种什么种什么,余粮拿到市场上自由出售违不违法,农忙时雇人耕种算不算剥削?多少干部都在为这些问题昔苦争论,而农民们却在实实在在地用实践做着回答。我们就像治水的大禹一样,垒一道堤坝,农民就用实践冲决一道,我们就退后一点,再垒一道再冲一道,直到汇成了奔流到海的滔天大水,再也无法用一道小坝加以规范,历史之潮就这样向我们汹涌而来
小小的华光县一下成了全省瞩目的焦点,省区的许多领导都纷纷来到华光,有的来了解情况,有的来调查研究,也有的什么也不说,只提出要到处“走走、看看”各报记者也先后蜂拥而至,破旧的县委招待所整天人满为患,一派忙碌景象。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则忙着应付一拨一拨的客人,并跑到地区和省直部门汇报情况正是还寒乍暖时节,全县上下人心浮动,机关干部私下议论,都说县委的路子走错了,执行政策偏差了,县农办犯了方向路线性错误,净给县委、县政府添乱。神气活现的卢卫东已率先发出通知,要求细腰公社全部恢复集体经营,并带着乡干部一村一村地去开动员大会
清晨,狄小毛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屋里的每个人都表情严峻,似乎出了什么大事。看到他进来,人们呼地站起来,却谁也不说话,好半天,才有人拉把椅子说:狄主任,你坐。
怎么啦,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了?
人们都笑起来。
停了一下,拉椅子的那个小后生才说:虽说没那么严重,但的确是出事了。在大沟村,村民们和乡干部打起来了,卢卫东书记被关在一个小屋里,一天没吃上饭。
挑头的是谁,有这么大胆子?
听说叫任乃信,是这个村里有名的刺头。
大沟村任乃信狄小毛重复着这几个字,立刻想起了杨旭书记到细腰公社时所遇到的那一幕
狄小毛正要带领一班人到大沟村去解决这一棘手问题,老丈人席虎山已带着县委办主任吴琪来到了农办,让农办向全县发出通知,暂停当前正在迅速推进的农村改革,严防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狄小毛要下乡,席虎山不让,自个儿亲自带队下乡平息这一事态去了。
恰在这时,张谦之得了严重的头疼病,住进了县医院。一位副院长亲自挂帅,组成了一个专门小组,使用了当时拥有的各种手段,却就是查不出病因来,气得张谦之整日皱着眉头唉声叹气,漫骂不休。
农办的工作停顿了。文凭开始吃香。陈学林到地委党校念书去了,并正式改名叫陈雪霖。其他:亡作人员,有的在县医院陪侍张谦之,有的请假回了原单位,只有狄小毛领着剩余的几个人天天熬夜写汇报材料,应付一个又一个的调研组、检查组一天下午,县委办公室吴琪主任亲自打来电话,让狄小毛立即到县委招待所,省委调研组的一个领导要和他谈话。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狄小毛一听就火了。前些天来了一个调研组,带队的老头一见他的面,就不冷不热地说,你就是狄小毛呀?我听说你思想很解放,胆子好大哟?你是不是谈过,越是大村大队,越是要加快包产到户的步伐?
还有一位省报的副主编,也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同志,提出的问题更加有趣:如果你早几年参加工作,你会如何对待当前的一切呢?想到这些,狄小毛就一肚子窝囊气,他大声说,我病了,正输液呢!然后啪地扔下了电话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