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土拨鼠那样,常年累月地挖下去在这长久地独自一个的挖掘中,有的人走了龙脉,挖着了,并发了财,有的人却可能毕其一生什么也没挖着,最后倒毙在山脚下,还有的人则因为塌方等等送了性命这种挖龙骨的活计,一直流传了几百年。
直到七十年代,他还常听爹讲,二娃子又到龙岗上掏龙骨去了,狗蛋被工作组抓回来正批斗哩他便忍不住像筱云一样好奇地睁大了眼:龙骨是什么狄臣老汉立刻眯起眼,拉长声音说:龙骨是咱们穷人救命的根,是老天爷留给咱这穷地方的一点赏赐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讲述,筱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像一朵阴云掠过天空,充满了静穆之中的忧郁。她把脸贴在车玻璃上,痴痴地一直凝视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窟窿,好半天再没说一个字。
等吉普车爬上海背子山,突然突突地尖叫几声,便无声无息了。王师傅跳下车,掀起车盖鼓捣了一气,便对他们说:车坏啦,走不了啦,怎么办?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可怎么办?望着四面荒凉的山岗,狄小毛有点手足无措了。
这是老毛病了,估计能修好,不过起码要两三个小时,上山恐怕不行了。不过,翻过这海背子就是天海子,你们要不自己爬上去看一看?
王师傅说着,已一个人钻到车轱辘下面去了。
他于是很失望,没想到筱云挺高兴,连忙推着他说:这样也好!山不山倒无所谓,山再好看还能比得上泰山、华山?我们就看看这个天海子去吧。说着已挽起他的一只手,向山背上爬去。
所谓天海子就是一座高山湖泊。在苍茫的群山之中,突然之间就闪出一片汪洋的水面来,倒给这苍凉的北方高原增添了许多的灵秀。在极为开阔宏大的背景下,湖面辽阔而湛蓝,似乎深不见底,远不见边
他们手挽着手,踏着没膝的青草,一直走到海子边。这里是纯粹的自然,没有雕琢,没有人工斧痕,静谧的水面上不时有鱼儿跃起,发出哗哗的声响,一些只有豌豆大的小青蛙蹦蹦跳跳从脚边走过,扑向水面,大概它们还是第一次开始独立生活吧!
为了怕踩着这些蝎灵,他俩都走得很慢,几乎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终于在水边站定了。
太阳已升至中天,他俩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浅浅的交迭在一起。回头望去,吉普车和主师傅早看不见了,起伏的群山中只有他和她互相搀扶着伫立筱云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了。
筱云,你怎么会想起来看我呢?
说不清。不过,这一段临近毕业,我真的好痛苦。相处四年?的同学,突然之间就变得陌生起来,几乎像仇敌一样。为了争得一个好工作,许多人都开始拉关系走后门了,他们的行为真的让我羞愧,让我鄙视!
所以,也就特别想看看你这儿究竟怎么活的。
那么,这两天你已经看到了,对于我这里的一切,你看了之后是不是很失望?
不!我这两天过得很兴奋也很充实。尽管你自己并没感到什么,但从我的角度看,我倒觉得你们正在进行的一切都是很有意义的。距离使人产生美。由于我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的,所以我真的感到这种热扑扑的生活,实在是很令人感动的。
你总说你离不开这里,过去我不理解,现在我却明白了。你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一块土地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筱云的眼里闪出了晶莹的泪花,他感到自己也几乎要流泪了。多么纯的一个女孩!能认识这么一个女孩,即使不能奢望与她一起生活,也应该一世珍存的。他喃喃地说:
小云云,这两年我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只是拼命地压抑自己的感情。你知道我很自卑也很自尊,我们之间毕竟相差太远,家庭背景出身经历都不一样。可是r想到你,我真的充满漏*点,你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总是时时照耀着我,激励着我一直向那另一个目标走去否则,我可能早就消沉了要不,就是要疯了!
于是他们在蓝天群山和绿水边狂热地吻了起来,吻得那样盲目那样剧烈那样忘情全身上下都是躁热的,汗浸浸的,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最后,他们似乎经过了一场长跑,疲惫不堪地在草地上坐下了。
这里的一切都很神圣,也许我毕业之后干脆也到县里来吧。
好久,筱云才望着四周环抱的群山说。
不,千万不要这样!你应该听你爸爸的,他老人家受了那么多的苦,怎么舍得让你离开他的身边。而且你应该清楚,这地方来看看可以,如果实实在在地生活,是完全不适合你的。适合在这里生活的,只有像我们这种人,就像毕其一生掏龙骨的那些人一样。
那我们之间,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