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坚硬的火成岩上,一个出煤的巷道和两个风洞已经基本成形,并安装了笨重的大铁门。窑前的一个大平台上,散乱地摆放着一堆堆架杆、砖石和水泥杆。
陪同的乡镇书记指着这个平台说:任乃信这个人真能吃苦。这条沟本来太狭窄了,没有施工场地,为造这个平台,他就动了差不多两万方的土,是一块石头一块石头从沟底硬砌起来的,当初差不多干了整一年
由于双方多次抢夺煤矿,铁门早已被炸烂了,呲牙咧嘴歪在一边。从门框上,可依洗到市法院的封条。狄小毛跨进窑里,抚着窑壁上风钻和钢钎凿过的痕迹,不由得想起那满山腰的一个个龙骨洞
真的无法想象,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民,竟能四五年如一日,倾一家一族之力,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深山大沟里,矢志不移建设一座中型煤矿,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耐力啊!
当他从新凿的巷道里走出来时,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双方农民包围了。昔日空旷荒凉的大山沟里,一下子车来人往,热闹非凡。不仅大沟村的男女老少几百号人,都先后向沟底涌来,连附近十里八里的外村人,也很快听到信息,翻过山崖赶来看热闹了
这些不明根底的外村人来了,看到沟底冰封的河床上围满了人和车,的确比赶庙会还红火呢。中间是狄小毛和乡里的两辆车,其中一辆车上还闪着警灯,刺耳的尖叫声响个不停在车的一面,是任乃信和他的三个兄弟、全家七八口人,手执各种木棒、铁锹、洋镐等,黑脸膛上汗水泪水和煤粉、灰土混和在一起,站在那里就像-一群刚出土的青铜群雕
在小车另一面,则停满了村里农民们运煤的骡马车和小四轮,全村几百号人,那些刚刚从地里赶来、全身上下只有牙齿洁白的男人们,那些抱着娃娃、披头散发的婆姨们,那些拄着拐杖的老头、老太太和跑来跑去的娃娃们,都好像充满了深仇大恨,吵闹声、漫骂声如雪片一样劈头盖脸、无休无止
太阳已越过中天,慢慢向西山坠去,斜斜的光柱从山崖上倾泻下来,把大山沟和人们分割得明一块暗一块。不吃不喝,不走,不散,村民们和任乃信的对峙依然像拔河赛一样僵持着。随着夜幕的降临,对峙达到了**。听说书记被围困,市公安政法部门派来了十几辆警车,但所有干警也都被村民们团团围住,一下也动弹不得。
高寒山区,寒冬腊月,河床上的冰结得像铁板一样。经过一整天的折腾,执法干警和狄小毛他们都精疲力竭,只好无可奈何地蜷缩在一辆辆车上,冻得瑟瑟发抖。最苦的是那些司机,怕汽车被冻坏,只得每隔十几分钟下来发动一次机器。
激愤和亢奋了一整天,村民们紧张的神经也开始松弛下来,他们在夜色中拢起了十几个大火堆,刚刚出产的优质煤,还带着地层中的水分,欢快地燃烧着,发出嘶嘶的叫声。在通红的炭火映照下,村民们目光无神,神色疲惫,沾满泥土和煤屑的脸膛上虚汗直冒。这些向来谨小慎微的小老百姓,这些祖祖辈辈的山里人,似乎被自个今天所做的一切惊呆了。事已至此,他们谁也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怎么了结。
在煤矿坑口一间堆满杂物的窄小工房里,站着市乡村各级闻讯赶来的领导,大家都紧绷着冻僵的脸,满屋浓浓的烟草味呛得人们不住地咳嗽。就是在这样一个场合,狄小毛第一次面对任乃信这个倔强的壮汉。
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下去?
不是我怎么办,是你们怎么办?这话我都问了四年了。
任乃信立即跳起来。
你说说你的意见吧。
非常简单,煤矿我挖的,我建成的,就得让我经营,政府的任务就是把煤矿给我要回来!
可是你应该想到,米良田毕竟投了几十万
他撕毁联营协议,私下转让股权是自动放弃经营。
可是你还应该想到,煤矿的所有权是集体的,还有土地和矿产资源
他妈的!你们这是什么话!他们弄过些什么,一分钱也没投入,全是一伙强盗。这是单方面撕毁承包合同!
不过
不过什么!。你们要解决,就先解决他们打人的事,看看我这疤,缝了八针,你们为什么不惩治凶手?他们打人,他们抢我的煤矿,他们逼得我几年无家可归,流落县城,连村也回不成,这是典型的人身伤害,侵犯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