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怔怔地看着他。就这样过了好长时间,忽地伏在他腿上,呜呜地哭起来。狄小毛心里一震,只觉得顷刻之问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一只多年珍藏的花瓶破碎在地上但他又不便问,只好任她呜呜地哭个痛快,依然修长的腰身搐动成一条蛇抚着那夹杂着白丝的一头长发,狄小毛感到自己的手也抖得厉害,忍不住俯下身来,在那散发着香气的浓发里吻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筱云终于抬起头来,泪眼涟涟、长发散乱的她越发凄凄楚楚,看得他越发心碎。
怎么了?
我实在受不了啦。我觉得自己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就要崩溃了。
筱云说着,眼里又涌出泪来。
狄小毛只好不坚决地说:不,绝不会的!不管遇到天大的事,我相信你是坚强的,你一定能挺得过去!
坚强,你觉得我坚强吗?
当然。你这一双柔弱的手,实际上充满了超过许多男人的力量。
狄小毛说着,把她的两只手都握起来,捧在自己手里,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似的。
看到筱云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狄小毛旧能开玩笑地笑着问:好啦好啦,我的小孩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韩笑天呢?
一听这话,筱云刚刚明净的脸上又立刻掠过片片乌云,阴郁得像要下雨。好半天,才叹着气说:
在医院。
怎么,他病了?
不是,是车祸。
啊狄小毛惊叹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生命有时是那样坚强,有时却又显得格外脆弱,这其间的转折与变幻真让人无法捉摸。这些年来,自从筱云和韩笑天结了婚,狄小毛就一直把他们当成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就在他为褚书记儿子小虎的事犯难的时候,韩笑天还为他四处活动,怎么就一下出车祸了?狄小毛心里乱乱的,好半天才问:
不严重吧?
生命自然没问题,可是据专家会诊的结果,恐怕这辈子站不起来了
什么,不可能吧?
狄小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定定地看着筱云那一双泪汪汪的眼,直到筱云又使劲地点头,才无力地垂下头来。这消息来得太突兀,也的确太残酷了,特别是对于筱云来说。
筱云还不到四十岁,又没有孩子,今后的路长得很哪。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整日守着一个能吃能喝不能动的瘫子,那绝对不是一种人的生活。况且筱云又是从那么温馨的家庭里走出来的,又有着她自己的事业和追求。自从举办画展以来,筱云在书画界声誉鹊起,现在正当壮年,事业正如日中天
狄小毛越想越害怕,再不敢往下想了,只好又嘿嘿地笑一笑,他觉得自己的笑那么虚伪,简直比哭还要难受:我想不至于吧,像你这么好一个人,上天怎能够如此不公?咱们省的医疗水平你是知道的,什么权威,都是狗屁。报上最近登了一个消息,一个人高烧不退,又是b超,又是专家会诊,花了两万多块钱不见效,后来北京来了一个教授,给开了两元钱的四环素倒治好了。
所以,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那些鬼话,还是到北京、上海的大医院治一下,保准能站起来。
筱云也陪着他苦笑:我也但愿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说实话真的不太可能了。这几个专家,就是专门从北京请来会诊的。据他们说,他这伤比桑兰还严重得多,桑兰在美国那么好的医疗条件下都无法恢复,何况是他过去我不信命,现在想想,也许这就是命吧,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
不等她再说下去,狄小毛忙说:
你千万别说得这样绝对。我们还可以这样想,现代医学发展这么快,几乎每天都有新药品、新医疗手段问世,现在被判为不可能的事,也许几年之后就完全可能了
但愿如此,那我们就等待这个医疗奇迹吧!
说到这儿,筱云站了起来,独自走到窗前,怅望着外面。狄小毛也跟过去,站在她的身边。他分明地感到她热扑扑的身子瑟瑟发抖,连忙去扶她,两人紧紧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