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树生盘算着说:“灯饰厂就这么大个家底,一下没了几百万,这厂子垮定了;厂子一垮,狄家也得跟着垮”
吴泰安说:“狄家要垮,可是厂子不能让它垮,我们得趁这个机会把厂子接过来。手里没有企业,就封你个副总什么的,也没有一点儿意思。”
他爸被他说得有些糊涂了:“不就是因为没钱厂子才要垮吗?”
儿子说:“那笔钱肯定是讨不回来了,这责任让狄家的人去担着去。我们再想办法去找一大笔钱回来,让厂子起死回生,他狄家人还好意思再来伸手吗?不用搞什么民主奄了,那是狄老伯的缓兵之计”
知子莫如父,吴树生深知真要按狄小毛说的搞民主奄的话,吴泰安或者吴姓家族别的什么人,多半是没门儿的,狄家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地盘,不出价值几百万巨款的大事,是根本难以撼动的。不过他那脑筋毕竟跟不上趟,暗自思忖,我家要能有几百万,还用得着去管村里这些闲事?山吃海喝二辈子也花不完呀。但儿子想的不一样,他要想法搞到一笔贷款,来填补这个窟窿,无论如何先把灯饰厂救活再说。说罢急着就要走,临出门前还提醒老爸一句,先去医院看看狄小毛。
不用儿子叮嘱,吴树生也会这样做的。再怎么也是共事多年的老伙计了;狄小毛一急之下老病复发,他心底里不免产生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儿子匆匆走后,他连早饭也顾不上吃,匆匆出了门。不过他没先去镇医院,而是半道上转了拐,向狄家院子走
此时狄家院子仍然乱作一团,狄姓亲戚好友都来了,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出着主意,可谁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狄庆槐捧着头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埋怨自己。确实,当初这笔大生意是他从上海拉回来的,货也是他亲手发出去的,追究起责任来,他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倒是妻子董秋云十分镇静,劝慰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的。要紧的是得想办法。你们兄弟俩好好商量着,我还是到医院去守着爸去”说着她就要走。老二狄庆祥这时说:“嫂子,算了,反正有妈在那儿呢。医生也说了,是一时急的,不要紧。哥,现在也不是说谁的责任的时候,爸住院了,你是一家之主,你得马上想出解决办法呀。”
狄庆槐无神地看他一眼:“你说怎么办呢?”
“没路可走了,我还是那意见,只有你立即赶到上海,找那帮骗子算账!”
秋云叹口气:“既然是骗子,还能让你找得着?”
庆祥说:“不找怎么知道找不着?”
旁边的亲朋好友也纷纷说,只能这么办了。狄庆槐沉默半晌,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我看也只有去碰运气了。我明天就去上海!”
秋云担忧地望着丈夫:“庆槐,你走了,家里怎么办?爸爸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谁管公司那—摊子事?”
确实,家大业大的狄家湾农工贸公司平时积攒下来的种种矛盾,在这节骨眼上都暴露出来了。狄小毛一直兼着董事长和总经理,连个副手都没任命,向来独自大包大揽,不让外人插手;不出事还好说,一出这么大的事,马上就玩不转了。别的几个下属企业倒有一帮能人各自把着,但他们哪分得出神来照顾这头;再说,又有谁愿意在这种时候出面过问全公司的事?狄庆槐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只好看着老弟:
“庆祥,我走了以后,家里的一切,就全交给你了!”
庆祥却有些犹豫:“实话说,我心里没底,我从未独挡一面要不,我去上海,你留下。”
“祸是我闯下的,我不去谁去?先不说公司,灯饰厂你总该替我管一管吧?”
“光靠我,能把厂子管得下来?”
“嗨,你怎么肚子里总是弯弯绕绕的!”狄庆槐烦躁地挥挥手“干脆一点儿好不好?这个厂子现在也没有多少事情好管的。这笔货款追不回来,它就只有倒闭了!”
庆祥苦笑着:“好吧。反正爸过几天就好了,我暂时顶几天吧。不过话先说明,我只管灯饰厂的事儿,公司别的什么,我一概不过问!”
秋云看着丈夫,满脸的不踏实。她知道,公司全面工作狄家兄弟不过问,自会有人出面过问,人家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呢。
狄庆槐回到南楼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他先赶到医院,想跟老爸告个别。老头长期以来心脏、肝肺都有毛病,谁知道这一气一急,能不能挺过去啊,弄得不好,这次就是最后一面了他不敢再想下去,走到父亲病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