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这是她老子吴树生特意安排的,趁这节骨眼上从上海搬援兵了?千头万绪、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狄庆槐一时理不清楚,热情顿时减了许多。
北去的火车快要开动了,瞿志平抓紧时间问了问村里的情况,狄庆槐支支吾吾也没说出更新鲜的东西。他问他到上海后打算怎么办,狄庆槐沮丧地说:
“两眼一抹黑,只有靠炳根了。”
瞿志平正色道:“炳根要是靠得住,还用得着你今天跑来吗?”
狄庆槐简直吓了一跳,急问:“你是说炳根”
瞿志平点头:“在这儿我和他见过几次面,我总觉得这人不大牢靠。我看他对这事儿根本不上心。连让你来上海的电传,都是我催着他发的我也是跟你才说这样的真话,而且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直觉。”
狄庆槐正想说什么,馨兰在一边催道:“志平,都开始检票了,你们要讲到什么时候呀?”
正在这时,—个满头是汗的中年人快步向他们奔来,这正是来接站的炳根。他先跟狄庆槐打了个招呼:“庆槐!你等了半天了吧?路上堵车,真把我急死了!”
狄庆槐怀疑的目光在他脸上睃巡着,一声不吭,炳根只好掉头跟志平和馨兰说话:“馨兰,你真要回去啊?”
馨兰看来不太喜欢这位老乡,沉下脸说:“回家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庆槐哥,你忙吧,我们先走了。”
狄庆槐转向瞿志平,这时他真想挽留他留下来,帮他一把。可是瞿志平已经拎上行李,最后跟他握握手,抱歉地说了声:“庆槐,我们走了,祝你好运!”然后两人匆匆消失在进站的人流中。
狄庆槐还站在那里发了半天呆,才听身旁的炳根说:“我们走吧?”他转过身来,脸上已经看不出刚才一切的疑虑和戒备了,笑道:“炳根,从现在起,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了。”
炳根很圆滑地打着哈哈:“哪儿的话,无论在哪儿,你都是老板,我是马仔。你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一听这话,狄庆槐瞪大眼睛;“你居然有车了?”
炳根回头笑笑:“破车,二手货”
“庆槐,你多少年都没来过上海了吧?”
车子一驶离上海站,狄炳根就问道。
白天的市内街区,道路很拥挤。狄炳根熟练地驾驶着那辆八成新的桑塔纳,随着车流走走停停;以他的驾车技术看,他买这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小子仿佛丝毫没注意到狄庆槐一脸阴沉,兴致倒蛮高的,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偏过头望着他:
“这几年上海变化蛮大的,你说是不是?”
狄庆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像一点儿也不着急,还跟我东拉西扯的!”
炳根真是一点不着急的样子:“急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出了,想办法解决嘛。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就住你那儿。还在老地方吧?”
炳根有些慌了,掩饰道:“呃,那可不行,早换了,换了我新租了一套房子,地方太偏僻,房子寒酸得要命,你是老板,怎么能让你受委屈?还是得找个像样点儿的宾馆,反正也是回去报销。”
在这五光十色的大上海,狄庆槐真还有些找不着北。他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好,你看着办吧。”
狄炳根嘴上说得好听,结果将他安排到偏远的徐汇区一家不起眼的三星级宾馆,不过那标准间里倒还干净。收拾停当后,狄庆槐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瞪着眼就开始追究狄炳根的责任。他知道,对这滑得像条泥鳅的家伙,非得先来个下马威镇住他不可,否则随时都可能被他玩于股掌。
“这事说到底怎么能怪我?”坐在对面床上的炳根一听就弹了起来,委屈地叫道“当初要是不把产品卖给他们,现在不是还只有压在库房里吗?不是也一样没有流动资金吗?我一心一意想办法把产品卖出去,出了差错总不能全都算到我的头上了呀。”
狄庆槐瞧了一眼手中的原始合同:“我知道现在搞推销不容易,可这个什么东亚公司带着它的客户,空手套白狼地要把货全拉走的时候,人人都觉得太玄了,当时可是你拍着胸脯作的保啊!”炳根耷拉下脑袋:“是有这事儿。可是你们那会儿一天几个电话催我必须马上找个买主,说不然库房都要挤爆了,我除了找这种公司帮忙还能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