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不就偷了朵路边野花嘛
街边的梧桐树叶早黄了,枯叶在秋风中飘然落下。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远远的公路上,一辆富康轿车开了过来。老头眯缝起双眼,看清了车牌号码后,缓缓地站了起来。一直哨兵一样立在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顿时紧张起来,一左一右护着他,无可奈何地跟着老头走到路中央,三个人排在一排站定了。
老头十分平静,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凝固的微笑。
富康车发现了老头,像是吓了一大跳,离得老远就一个急刹。然后不知为什么,又犹犹豫豫地驶了过来。
狄庆槐的头从车里伸出头来,努力笑着:
“爸,你回来了,不是说要开三天会吗?”
狄小毛也对他笑着,示意他下车。儿子就下来了,看见父亲这副好脾气,他满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日落日出,周而复始,一切又都像石磨似地照旧没完没了地运转。他甚至忽然觉得很扫兴。可是父亲没让他扫兴,他刚刚站稳,老头一记重重的耳光就打在了他脸上。
狄庆槐一个踉跄,觉得嘴里咸咸的。他捂住脸,恼怒地对父亲瞪起了眼睛,却没有让自己说话。父子俩像一对不共戴天的仇敌那样对视着,当狄小毛再次扬起手时,狄庆槐伸出强有力的胳膊捏住了他的手腕,目光里那强烈的仇恨,令一旁的志平和庆祥都不寒而栗。这头蛮牛要使起性子,也许他们两人一齐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狄小毛使劲挣脱出来,用最恶毒的语言叫骂着。这时车里的瞿玉贞不顾一切地跳了出来,冲到了对峙着的父子之间,护着狄庆槐,很勇敢地朝狄小毛扬起头:
“狄总,狄老板,你要打就打我!是我的错!想怎么样都冲我来好了!”
他们周围,渐渐聚起了看热闹的人,可是没有人敢上前劝阻。狄小毛瞟了这个漂亮女子一眼,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对她说:
“你已经被解雇了,请你别管我们家的私事。”
瞿玉贞轻蔑地扬扬手,竞如释重负地对老头鞠了一躬:“谢谢你了,狄老板。我早就腻透了,早就不想干了!”说毕,她头也不回地大步向村里走去。
看热闹的人们这才如梦初醒似的,一齐拥上前,将狄小毛簇拥到小茶馆里重新坐下,七嘴八舌地劝解起来。基本上都是狄家湾的村民,不少是刚刚下班回家的公司职工,实际上直到这时,人们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都觉得无趣,一个精力正旺的血性汉子,不就偷摘了朵路边的野花吧,这算什么呀。远的不说了,就是这条“商业街”上,外地来的客商们开办的茶肆酒楼ok厅,每晚上演的好戏都比这精彩多了,南派北派的花样层出不穷,百玩不腻;他们中间不少人也都常常背着老婆或者相好,要上那儿乐一乐,放松放松。比起来,爱得死去活来的狄家阿哥、瞿家阿妹还有这恨得咬牙切齿的狄家老伯,真是太诗意太古典太传统了
狄庆槐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带着微笑追着玉贞去了。他的确有些儿古典也有些儿诗意,他觉得就凭昨天在镇医院门前那一幕,自己也不能抛弃她她自己遇上了那样大的麻烦,却还一个劲儿让他先回家看孩子是的,就凭这一点,他狄庆槐就豁出去了!
那辆富康车孤零零地停在路中央,直到后面堵上了一长串过路汽车,不停地猛按喇叭要求让道,庆祥这才跑过去钻进车里,重新启动了马达。
他开车的机会不多,技术不太熟练,不过好歹将车子七拐八扭地重新开上了路,向公司那边开去
实际上,这些年外面的花花世界狄小毛没少看,更不比年轻人少了解世风的贬值和人心之不古;其实自己年轻那会儿也是有过好几个女人的,直到挑花了眼才收了心,娶了庆槐妈的。现在狄小毛把这事儿看得这么严重,并不是上了年纪人老眼花要返朴归真了,而是现实的困境所追逼。他痛感儿子太不争气、太不给他脸面;简直是一门心思在跟他过不去!尤其是在顽强的政敌还没最后倒下,还在处心积虑想坍他的台置他于死地的时候,出这种丑事,无异于为虎作伥,授人以柄;堡垒最怕从内部攻破,因此他决不容忍决不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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