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这个家一去不归,虽然近在咫尺,却连个音讯都没有,嫂子却还守着这个家,养育着囡囡,巴巴地期盼着什么
嫂子太苦了,嫂子太可怜了!人非草木,岂能无情?他只能旧能给嫂子一些帮助、一些安慰,至于将来会怎么样,别人又如何说,他压根儿不屑一顾。所以庆祥十分坦然,问心无愧地继续我行我素,谁愿嚼舌根让他嚼去吧。
确实,真要这样的话,谁也拿他没办法。风波总是始于谣言,但是这次外头谣言初起,风波待兴,狄家却自己先乱了阵脚
这天庆祥一回到家里,不禁就吃了一惊:堂屋里摆上了一张八仙供桌,精致的铜烛台擦得锃亮,已经点燃了红蜡。另有一具不知什么年代的香炉,也被找了出来擦洗一新,几炷香烟袅袅上升,熏燎着墙上两幅早已衰朽发黑的画像;像上模糊不清的人影儿,大约是狄家祖先。狄家老阿妈用鸡毛掸细心掸去桌上灰尘,然后站在像前,双手合什,口中喃喃道:
“列祖列宗,保佑我们全家人,再不要出事”
她反复唠叨着这句话,不厌其烦。愣在母亲背后的庆祥好半天才清醒过来,突然大声道:“妈,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呀?!”
母亲吓得一哆嗦,回头见是他,不禁嗔骂道:“乱叫唤干什么?这么大的人了,整天还疯疯癫癫的!”
庆祥打量着墙上的画儿,惊讶已经变成了好奇:“妈,好多年都没挂这些画儿了,你又把它们请了出来,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哼,老祖宗你都不认识了?”母亲戳了他额头一下“就是因为熄了这么多年的香火,我们家才灾祸不断啊。”
“好好的嘛,究竟又出了什么事儿呀?”
母亲沉下脸:“出了什么事!我告诉你,你不要一天到晚往你嫂子屋里跑!”
“妈,我们怎么啦,你听到什么了?”
母亲一把拽过儿子,在他耳边小声道:“庆祥,我告诉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在嫂子面前,你这小叔子可要自珍自爱啊!”“妈,你胡说些什么呀!”庆祥顿时明白了,不禁火冒三丈“你再这么说,我,我就”
母亲打断他:“当着老祖宗的面,你说,你就怎么样?说呀!”
庆祥强压下火气,扭头道:“我就不回这个家了!”
母亲生气地一拍桌子:“你敢!”这一拍用劲儿太大,桌上的香烛倒了,她又赶紧诚惶诚恐地去扶起,然后对着神像又是一番磕头作揖;等她再回头一看,庆祥已经不见了。
不—会儿秋云下班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刚放学的女儿囡囡。
母女俩发现堂屋门大开着,有些纳闷儿,便走了过去。见到桌上的烛台、香炉,秋云不免也是一惊,再一看,婆婆蛮威严地坐在两张发黑的神像下面,正瞪着她呢。秋云勉强笑笑,招呼道:
“妈,这这是怎么啦?”
老太太先对在门口好奇地探头探脑的囡囡努努嘴:“秋云,你让囡囡到院子里玩儿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秋云就转身拍拍孩子的脑袋,说:“囡囡,乖孩子,到院里去,和小花狗玩玩,妈妈跟奶奶说几句话,啊?”囡囡点点头,懂事地跑到院里玩去了。
“妈,有什么事,你说吧。”秋云进了堂屋,站在老太太面前,平静地说。
“秋云,庆槐走了以后,你过得也不容易。这些我和你爸都知道,你爸也总说委屈了你。可是,你现在独身一个女人家,说话,做事都要格外当心,不要给别人落下话把儿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秋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满腔的委屈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她真想大发一场火,然后带着孩子掉头就走,再也不进这个家门。可是又一想,犯不着跟老人计较,陆家大院对她来说是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可是欣欣向荣的狄家湾,却还是难以割舍的。于是,秋云努力笑笑:“妈,你们放心吧。我明白的。”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道:“明白就对了。秋云呀,不是妈要有意难为你,你是个懂事的媳妇,这我心里有数。可是就怕人家说三道四的,唾沫星子也能砸死人啊!”秋云木然地听完这番训斥,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就走了。回到自己家里关上门,她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知道.婆婆指的是什么,村里、公司里那些风言风语也不是没有传到她耳朵里来,跟狄庆祥一样,她也毫不在意。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真让人克制不住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