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一阵发麻,低低叫了陆晋几声,却再也得不到回应。他想到罗必武营中的酷刑之甚,叫人胆战心惊,不免越发地担心起何钦之来。只是如今还不知师兄的死活,却如何是好呢?他焦躁之余,心念一转,便敲打起刑房的门,大声唤道:“来人!快来人哪!”
方才的那个士官匆匆走了进来,喝道:“鬼叫些什么!”
何晏之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抖着手指着地上的陆晋道:“官爷!这人好像死了呀!”
那士官一皱眉:“死了便死了!你若是天黑之前交不出东西,便也是这样的下场!”
何晏之却道:“可是,他方才告诉我,西谷大人已经派了人混进军中,天黑之前就来救我出去。”
对面的士官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他猛地打开陆晋的牢门,冲着地上的人狠狠踢了两脚,却发现陆晋果然已经断了气。他又指着何晏之道:“你又在胡说八道!”
何晏之道:“我都愿意把所知一切和盘托出,又何必胡说八道?你们军中已经有内应,信不信由罗将军做主,我只不过求活命罢了。”
那将官喊了一声“来人!”话音方落,便有十余个士兵跑了进来,那士官指着何晏之道:“带他去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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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又被押到了帐前。罗必武此刻已经换了便服,两旁站着几个士官,神情俱是阴冷。他冷冷看着何晏之,道:“西谷连骈的行军布阵图呢?”他起身走到何晏之的身边,眯着眼睛看着他,“小子,你又耍什么花样?”他猛地捏住何晏之的下颌,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要么我现在就送你们几个去见阎王。”
何晏之只觉得头骨如裂开了一般的疼,唯有颤声道道:“将军……手下留情。”
罗必武放开了手,振了振衣襟,冷声道:“你说,西谷连骈的人已经混进了我的营中?”
何晏之点了点头:“那个陆晋便是西谷大人派在田小侯爷身边的奸细。”
罗必武嗤笑道:“死无对证,你只管信口开河。”他神色一变,“陆晋既然是西谷连骈的卧底,又为何要害你?”
何晏之颇为暧昧地一笑:“罗将军想必也知道我同皇长子殿下的关系,其实对西谷大人而言,却是恨不能将我除之而后快啊。”何晏之拱手道,“陆晋方才分明是想杀我灭口,我又如何能相信西谷大人的安排?只怕是有陷阱等着我钻。思前想后,我这条命如今是握在罗将军的手里,倒不如听从将军的安排,求条活路。”
旁边一个文士摸样的中年人抚须道:“罗将军,假若这小子说得属实,战事不可久拖,拖一时便有一时的凶险。若是等到西谷连骈集结田侯所遗旧部,我们便是腹背受敌,如瓮中之鳖。”
罗必武凝神不语,只是在营中来回踱着步,众人亦不敢发声,唯有静静地站着,一时之间,帐内的氛围尤为地凝重,叫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罗必武转过头盯着何晏之:“如此想来,你突然出现在城南石头滩,定然也是西谷连骈的阴谋?”
何晏之道:“我曾恳求西谷大人救我师兄戏苑诸人,然而他却不允。我见皇长子殿下和西谷大人都见死不救,实在无法,不得已才只身前来,谁知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罗必武道:“自古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想不到你倒还讲些义气。”他冷笑了一声,“不过,你不要以为可以糊弄过我去,你若是交不出你说的那些东西,便也是死路一条。”
何晏之笑道:“不瞒将军说,在下是为救人而来,早已经绝了回去的念头,只要能逃出生天,便想永远离开这是非之地。我这里有一条引蛇出洞的妙计,不知将军肯不肯听。”
罗必武道:“说来听听。”
何晏之继续道:“说实话,将军您如今再去研究西谷连骈的兵力分布已经为时晚矣,我即便是能分毫不差地写出来,对将军的用处也是微乎其微。西谷连骈派人来救我,想必也是奉了皇长子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将军倒不如把我们几个照常绑在城头,看看西谷连骈的动静,再在城门下布下埋伏,营中若有奸细,自会自拖罗网。”何晏之又道,“罗将军若能退兵,还请放我们师兄弟们离开陈州。我们不过是沿街卖唱的草民,实在是无端被卷入这腥风血雨之中,遭此无妄之灾。”他最后这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不免叫人听了唏嘘。
罗必武缓缓点了点头:“这个主意确实不错。我便把你还有何钦之几个一齐绑在城墙上,本将军倒是要看看,这只瓮中究竟能捉到什么样的人。”
何晏之心中微微一喜,冷不丁地,却被罗必武一把擒住了左手腕。他心念一转,暗自心惊,迟疑间,却见罗必武已经抽出了佩剑,随着寒光一闪,何晏之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呼,紧随而来的是钻心蚀骨的剧痛,他的左手臂不自觉地跳动着,鲜血从左手的断指处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襟。他摇摇晃晃地退后了半步,恍恍惚惚中这才明白了过来:自己的左手尾指已经被罗必武一剑削断了。
罗必武却用滴着血的剑刃指着地上的一截断指,吩咐道:“派人送去给杨琼。”他阴恻恻地笑道,“我便每日给他送一截指头过去,看看到底谁耗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