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摇了摇头:“阿秋,我怎会恼你……”
沈碧秋却将杨琼搂得更紧,柔声道:“我实在是该死,我方才实在是情难自禁才伤了你,下回绝不会这般鲁莽。”他说着低下头去,舔去了杨琼唇上的血渍,又在杨琼漆黑的眼眸旁印上一吻。时光荏苒,杨琼已经退却少年时的青涩,然而五官却越发艳丽,眉目如画,叫人心醉神迷。
杨琼微微皱起姣好的眉头,他诧异地环顾着四周:“这里是哪里?怎么不是岐王府?”
沈碧秋拽紧了拳,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杨琼,良久,才低声道:“这里是陈州。”
杨琼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喃喃道:“阿秋,怎么我一觉醒来,竟到了陈州?”
沈碧秋静默不语,仿佛想从杨琼的脸上赵处些许蛛丝马迹出来,他的眼眸微微一转,柔声道:“子修,你怎么了?”他笑着握住杨琼的手,“我冒着万死将你救出永巷,又与你在擎云山上双宿双栖。我们在九阳宫中一同习武练剑,同榻而卧,好不快活,你说要随我天涯海角,今生今世,不离不弃。”他的指甲嵌入了杨琼的手掌间,像是要将对方的骨血捏碎般,一字一顿道,“子修,你都忘了吗?”
杨琼痛得皱起眉,茫然道:“阿秋,你在说什么?”
沈碧秋终于放开了手,转而握住他的双臂:“子修,你是不是忘了很多事?”他的眸光如电,将杨琼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循循善诱道,“子修,你可还记得今夕是何夕么?”
杨琼怔怔道:“不是显庆十七年么?”
沈碧秋摇了摇头,垂眸道:“如今已是显庆二十五年。”他揽过杨琼的肩膀,顿了顿,又道,“如今也已经没有岐王府了。早在六年前,你就被废黜封号,拘于永巷。”
沈碧秋的话对杨琼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抓住了沈碧秋的袖子,呆呆道:“怎么一回事?”杨琼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他抱住自己的头,摇晃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空空荡荡的……这些年的事……我全想不起来了……”
沈碧秋的眼中不觉闪过一丝笑意,神情却是哀伤的,他抱住杨琼的肩膀,不住安慰道:“子修,别这样。”他安抚般地轻轻拍着杨琼的背脊,柔声道,“有我在你身边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有我替你去闯。这些年来,不是有我一直陪着你么?”
杨琼茫然无措地缩在沈碧秋的怀中,喃喃道:“为何一夜之间,竟过了八年之久?”
沈碧秋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或许,那些事太过痛苦了,忘记了也好。”
杨琼失魂落魄地坐着,突然,他如同溺水之人一般抓住沈碧秋的手腕,迭声道:“那么,母上呢?她真的舍弃了我么?是不是我又做了甚么叫她失望伤心的事?”杨琼凄然道,“阿秋!我实在是太不中用!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母上的期望,她从小对我悉心教导,我却是如此无能,她定然是失望之极,才将我逐出宫的!是不是?”
沈碧秋默默地拥住杨琼,感到怀中的人浑身冰冷,不住地打着颤,不免有些不忍,于是细语劝慰着,心中却生出一丝疑惑。这也是他多年前便有的疑虑,杨真真对杨琼的宠爱世人有目共睹,但在沈碧秋看来,却透着些古怪:杨真真犹如圈养宠物一般将杨琼养在深宫之中,像是呵护着一件名贵的器皿。少年时的杨琼单纯得可笑,又狂妄自大。杨真真却不忘将这样的杨琼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然后,冷眼旁观地看着他在波涛诡谲的宫闱之中苦苦挣扎,仿佛是要让杨琼时时刻刻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无能而懦弱的废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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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秋安慰了杨琼许久,一直到他睡下,才起身离开。他缓步走出院门,却见江有余正笑吟吟地站在阶下,目光中露出些许暧昧之色。
沈碧秋整了整衣襟,冲江有余虚虚一抱拳,笑道:“沈某多谢先生成全。”
江有余手捻着须髯:“看来,大公子是得偿所愿了呀。”
沈碧秋点了点头:“子修忘了许多事。他的记忆像是停留在了八年之前。”沈碧秋一边说着,一边含笑着走到江有余的身边,低声道:“先生说过此蛊能让人成孕,不知要如何才能做到?”
江有余笑道:“大公子也忒心急了些吧。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沈碧秋笑了笑:“我只怕迟则生变。”
江有余道:“大公子是提防着杨琼在伪装么?”
沈碧秋沉吟道:“他上回便骗了我,不得不防啊。”他负着手,低低说道,“这一次,还须下些猛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让子修彻底心灰意冷,生不如死,他才会发现,普天之下能够倚靠的,便只有我一个人罢了。”他微微笑了起来,“看来,还得让晏之来助我一臂之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