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隆隆乌云密布开春后山中的第一场大暴雨眼看就要到来。咆哮的山风裹卷着零落的枯叶在空气中打着圈茶棚外的那面旗猎猎作响上下翻飞几欲挣脱绳子的束缚随风奔去。
几只躲藏在茅草棚顶的麻雀停止了唧唧喳喳的喧闹缩着小脖子挤在一堆睁大了眼睛张望着打从羊肠山道上走近的三个路人。
走在左的一个褚衣年轻人身材挺拔修长背后偌大的皮囊里斜插着一柄紫色的竹剑。
在他身旁走着的是位紫衣少*妇容颜甚美语笑嫣然让这满布阴霆的深山老林中顿时为之一亮。
最右面却是一个矮矮胖胖憨态可掬的道士一身土黄色袍服两撇小胡子粘在厚厚的嘴唇上方说话时一翘一翘模样十分的滑稽。
那紫衣少*妇纤纤玉手遥指茶棚转头对身旁年轻人道:“丁小哥这雨就快来了看起来准小不了要不咱们就先到那家茶棚里避一避也正好歇一歇脚。”
这褚衣青年正是丁原他前日里因有要事须往南荒别云山一行顺道先转向十万大山探望两位老友桑土公与晏殊。
不想这二人见着丁原后竟也自告奋勇一定要与丁原同行。
晏殊所指那茶棚看上去虽有些简陋倒也干净此时山雨欲来茶棚中空荡荡不见一个客人的身影正聊可遮风挡雨。
丁原点头道:“也好。咱们就先在茶棚里坐一会儿等山雨过了再赶路。”
桑土公见丁原和晏殊都有意稍歇暂避风雨他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同意见。
三人举步走近茶棚一位身着云山族土布衣饰的少*妇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殷勤道:“外面风这么大三位客官可是要喝茶歇脚那真算找对了。这方圆十几里的山坳里也就我这么一家茶棚再往前走要找歇脚的地方可就难了。”
三人拣了张桌子围坐下晏殊道:“这位妹子先给我们沏上一壶热茶再弄些瓜子点心来。”
那少*妇应了手脚麻利的沏茶上点心身后却总跟着个五六岁大的男娃儿像个拖油瓶似的寸步不离跟在少*妇屁股后面打转。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半是好奇、半是怯怯的瞪着客人手里抓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恐怕就是他惟一的玩具。
丁原望了眼远处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滚滚黑云问道:“大嫂请问从这里往滴水石林还有多远?”
少*妇一面往铜壶里加上一勺水烧上一面答道:“出了山坳朝西走翻过前面的两道山梁好像还有三百多里地吧。”
“客官怎么想着要去那地方?我小时候常听老人家说滴水石林里有山妖作怪早些年可死了不少人。瞧三位模样都是规矩人要没什么事最好还是别往那儿去。”
丁原微微一笑回答道:“我们是要去拜访一位朋友不会有事。”
少*妇一愣心里嘀咕道:“服友什么朋友会住在那种地方?这兰个人可有些邪门。”她心里起了提防只“哦”了声便不再开口丁原也乐得耳根清静。
晏殊低声道:“丁小哥咱们万一没找着年老祖或者他尚未出关又该怎么办?”
桑土公点头道:“是、是啊这、这些个月红、红袍老妖的手下四处搜、搜寻老祖下落他、他说不定还、还在石林。”
丁原暗中动结界封闭了三人寸话的声音说道:“老鬼头一旦闭关就等若假死之身。除非他己经功德圆满塑成肉身不然必定还在滴水石林。”
晏殊道:“老祖尚未出关是绝错不了的要不红袍老妖手底下的那些虾兵蟹将哪里有胆子去挥他老人家的虎须?只是这些天红袍老妖的搜索日渐加紧别云四鼎也尽数出动连十万大山都没放过。我有些担心滴水石林还能遮掩多久?”
丁原嘿然道:“那是红袍老妖担心阿牛二上别云山找他讨要雷成与神鸦上人。若老鬼头再现身找他晦气势必令他腹背受敌难以招架。因此才这么着急要先找年旗趁他闭关之时下手。”
“不过滴水石林是雷公夫妇多年修行隐居所在旁人要打它的主意也没那么容易。我倒是更担心阿牛与秦姑娘生性太过善良老实一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因此才打算暗中潜入别云山为他们作个接应。”
晏殊劝道:“丁小哥其实你也不用为羽少孝定主太过担忧。他如今的修为未必会输给红袍老妖多少魔教的风护法他们也必定会随同前往。有他们在别云山绝讨不了好去。”
丁原摇摇头苦笑道:“晏仙子你不了解阿牛。他这次深入南荒一是要寻雷威、神鸦上人报关洛镖局上下百多口渗死之仇二来也是要履践昔日老道士与红袍老妖气了下的三招之约。”
“这两桩事情以他的脾气是绝不肯假手魔教众人的多半还是要和秦姑娘一同前往。”
晏殊心中吃道:“天下竟真有这种呆子!”迟疑了一下问道:“丁小哥不知赫连夫人如今情形如何了?”
丁原摇摇头怅然道:“娘亲她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我曾陪她回过一次故宅希望她能触景生情唤醒记忆。可她对那里已经没了一点印象连布衣大师也束手无策。”
桑土公安慰道:“别、别着急丁小哥。说不准哪——哪天赫夫人突然就、就清醒过——来你们母、母子相认满天的云、云彩也就都、都散啦。”
丁原沉默片刻抬眼望向天边黑压压的层云低声道:“但愿如此。”
轰隆一声滚雷似乎就在各人头顶上炸响一道闪电劈过茶棚顶上响起雨点劈劈啪啪砸落的声音。
大雨从苍茫的天幕里倾盆洒落瞬间织成一片雨网一股清凉的山风吹卷进来荡起众人的衣襟含着浓浓的山间草木芬芳。
“下雨了。”丁原喃喃道目光里若有所思。
那少*妇拎着水壶走过来给客人冲上水闻言接口说道:“可不是么山里的雨说来就来说停也就停了。几位客观放心这雨下不长耽误不了你们的行程。”
丁原喝了口热茶一缕清香从舌尖直沁心脾禁不住赞道:“大嫂这茶真不错。”
少*妇听人夸赞面有得色道:“可不是么蜀南几千里方圆就数咱们月渺山的茶叶最好听说京城里的大官也爱喝这一口。”
晏殊微笑道:“青山绿水香茗作伴妹子你可真是好福气。”
少*妇却叹了口气在旁边的竹凳上坐下道:“哪有什么福气孤壮寡母的也就指望着这间茶棚糊口饭吃碰上个灾年肩全不饿死便谢天谢地啦。”
丁原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想到自己幼年也曾颠沛流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为一口吃的差点被人打死在街头。若非蒙苏真夫妇带着自己远上翠霞拜在了老道士的门下而今恐怕也跟眼前的妇人般终日为衣食愁劳碌。
虽然事隔多年但那时所受的苦难又岂能真的忘却?再想到现在自己等若有半仙之体而身旁所熟之人亦尽在化外自无须为此忧心。
然而普夭下真不晓得还有多少苍生因着灾年家破人亡背井离乡。
念及老道士生前的教诲他不由凛然一凉暗想道:“这些年来我始终拘泥于自个儿的恩怨情仇里不能自拔。却从没想到过能为那些饱受苦难、衣食无著的劳苦苍生做点什么岂不是枉费老道士的一番苦心。”
这么想着丁原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应如老道士、盛年那样以一身所学云游天6济世救人方才对得起师门多年呕心沥血的养育教导之恩更不负夭道人心皓皎日月。
“可不是?”
少*妇见丁原领赞同自己又见他们三人女的貌美多姿男的一巧写清瘦俊朗另一个虽然圆得像个皮球但着上去都不像险恶之人忍不住就打开了话匣子。
先前的戒备之心渐渐淡去。一口气说道:“这娃儿刚一生下他死鬼老爹上山采药时就从崖上摔了下去可怜哦连个尸都找不着。村里人都说娃儿有克父命我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一把屎一把尿的只盼着能把他拉拔成*人。”
晏殊问道:“妹子你这娃儿叫什么名字生得眉清目秀倒也乖巧机灵。”
少*妇答道:“他叫卫惊蛰小名‘蛰儿’。”
桑土公道:“卫惊蛰?这、这个名字起、起得好——好听又、又响亮。”
少*妇笑道:“道长可真会说话。口自们山里人大字也识不得一个哪里会给娃儿起上这么个文给给的名字?那年我生下蛰儿时赶巧有一位道长打这采药路过抱起娃儿看了老半天喜欢的不得了。”
“我想着请那位道长给娃儿起名他说这孩子既然是惊蛰那天生下的便叫‘惊蛰’最合适不过。我和他死鬼老爹听着都觉得叫起来挺顺口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晏殊微笑道:“没想到这娃儿的名字居然还有一段典故。不晓得那位道长是哪里来的高人?”
少*妇一摇头道:“谁晓得?那位道长可是位神仙他还给咱们蛰儿看了面相说什么‘富贵如烟仙业可期’。我和当家的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那道长解释说蛰儿生具仙根将来必定能成大器。
“还说等到蛰儿六岁的时候就接娃儿上山修炼学什么神仙不老之术。这些日子我掐着指头估算着也快来了。”
丁原与晏殊、桑土公瞧瞧对望两眼心中都微微一笑只当是寻常的江湖骗子糊弄山中村妇之言谁也不会当真。
晏殊咯咯一笑道:“妹子‘若是那位道长土几夭果真要来接走你的蛰儿这一去说不定就得十几二十年你可舍得?”
少*妇爱怜的盯着蹲在地上玩耍的孩子叹了口气说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蛰儿跟着我也只是吃苦还不如让那位道长收了去做徒弟。就算没能学到什么本事只要能混一口饱饭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过一辈子像他死鬼老爹那般窝在山里。”
丁原听少*妇这么说心里颇不以为然。自己如今尽管也算得上天6正魔两道顶尖的人可一路走来九死一生艰辛无比。
对于正无忧无虑蹲在娘亲脚边玩耍的卫惊蛰而言或许就这么平安庸碌的度过一生未始不是一种福气。
这样的念头放在几年前丁原自想也不会想那时的他少年心性意气飞扬恨不得天天都能快意恩仇鲜衣怒马没少给老道士惹祸。
回想这些年来风雨烟尘自己固然得到了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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