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宋师傅初讲了一遍论语,陈师傅讲了孟子,新来一位李师傅,刚开始讲礼记和大学。师傅们说,学生们年纪还小,只是粗讲一遍,日后还是要细讲的。”
“唔,”云霄点了点头“孟子还好,浅显些;论语你们也不难懂,倒是礼记和大学有些心急了。你们的几位师傅都是饱学大儒,想来讲解这些典籍应当不会有什么纰缪,既然到我这儿来,我就带你们出去走走。”
朱标几个孩子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才四岁,都是贪玩儿的年纪,一听说可以出去玩儿,自然高兴异常。云霄和众女打一声招呼,当即就吩咐府中护卫准备马车,带着孩子们出了府。一路上,云霄带着孩子们在前面步行,护卫们驾着马车随后,城里城外到处逛了起来。
云霄先是带着一群孩子跑到城外,讲路上所见所闻一一解释给孩子们听,溜达一圈之后又跑到城内,不单买来不少玩物,还让孩子们亲自上阵跟老板伙计讨价还价,从商贾街跑到教坊街,从文庙跑到秦淮河,从城防营跑到各司职衙门,云霄挨个儿解释指点,最后跑得累了,才在云霄的带领下,坐到一家飞记的酒楼里填肚子。
刚刚坐定,就有两个人面色不善地靠了过来。云霄抬起头,含笑拱手道:“原来是宋大人、陈大人!”
朱标带着三个弟弟站起身,恭敬道:“学生见过宋师傅、陈师傅!”
宋濂和陈迪齐齐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不理会几个孩子。甫一坐定,宋濂就转过脸气咻咻地质问云霄道:“刘将军,某与景道素(陈迪字)仰刘将军为人,故而国公延请刘将军为世子师,某等亦是极力赞同。原以为将军必以心中所学传于世子,可今日虽为休沐,也当敦促世子温故知新,怎可如此嬉戏市井?”
云霄淡然笑道:“几位大人乃是当世宿儒,经史百家,有几位大人班门在前,何需云霄弄斧于后?只不过几个孩子于典籍上的文字倒也疏通,只不过言之了了,不能尽会其意,故而云霄带他们出来求解。”
陈迪一皱眉道:“求解何文?市井嘈杂,皆是引车卖浆者,如何求解?”
云霄呵呵笑道:“孟子。”
“何章?”宋濂追问道。
“梁惠王章,”云霄含笑道“还是让标儿来说吧。”
宋濂和陈迪一下子把目光关注到朱标身上。宋濂张口就问:“‘保民而王,莫能御之。’何解?”
朱标站起身,拱手道:“父亲拓荒野,抚流民,出粮秣以养天下;使耕者有田,病者有医,贫者有衣食,困者得保暖,是为保民。故而天下百姓无不翘首以待应天。”
宋濂微微颔首,继续问道:“不嗜杀者能一之。然国公东征西讨,流血漂橹,可云国公嗜杀否?能一否?”
朱标朗声答道:“父亲行商汤周武之政,生民富足,百姓乐业,市井之民莫不称道;宵小之辈欲以豺狼之旅夺黔首之财,谋应天而荼毒天下,天下万姓无不唾弃。方才登城楼,五叔问标儿,应天城高否、池深否,是否为不落之金汤;标儿对曰,城高,池深,当为不落。五叔却告诉标儿,孟子曾言,驭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正是因为父亲为保民而战,故而母亲才能以应天数千羸弱之师,登高振臂,云集百万黎民以抗暴虐。爱民者,民恒爱之。故曰,父亲诛杀残暴,杀该杀之人。他日,父亲廓清寰宇,以天子之师吊民伐罪,非为杀民,而为保民。故能一之。”
陈迪面露喜色,也不再追问,只是兴奋道:“继续说!”
旁边的朱樉却坐不住了,连声道:“我说!我说!方才一个卖风车的老人家原本就是河北来的流民,世代耕种,樉儿问起时,老人家说,在河北时,有田有地,可秋收之后自己家中却颗粒无存,得到了应天,劝业司的属吏们不但教了他去做各种小玩意儿的手艺,而且还给了他居所,现在他凭自己的手艺,而且像他这样的小本摊贩亦不用缴纳税赋,既能每天吃饱穿暖,还能有些余钱。五叔说,为政者,若是只图一己私欲涸泽而渔,则百姓潦倒之下,必然揭竿而起;流民不可长久无偿接济,否则民生懒惰之心,国库也不堪重负,可安顿流民也不能一味驱赶,如此长久则成国之大患,理当因势利导,或以工代赈,或授之田亩,或传其技艺,使其有谋生之道,太平时则兴教化,有恒产者固守本业,无恒产者则以教化之力使其有恒心,故曰,惟士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