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的点头,“所有知道西传界真实情况的修士,只要有半点脑子,都该知道成姝的功劳有多大。但这世上的人啊,一念佛一念魔,心这个东西……,考虑自己的多,考虑别人的少。
我们都不是圣人,有时候,哪怕我呢,都有控制不住,不可告人的念头。”
人心……,需要引导,需要有光,需要感动……
要不然,它可能就慢慢的,变成少时,曾经特别讨厌的样子。
“佛家有关于明镜台——心的争辩。”
肖御道:“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又一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此二者在人生有悟的高人看来,后者才是真正的佛悟,可是,在我看来,前者更重要。”
他叹了一口气,“这世上,真正的高人——有多少呢?更多的是平庸的,庸碌无为的从众之人。大家的心——本来就要勤快点拂拭,否则,它必将被尘垢污染,障蔽了光明的本性。”
以前,他不敢把西传界的残酷真相让世人知道,因为哪怕他这个坚持抵抗的盟主,都渐生绝望。
绝望是会传染的。
他绝望且麻木的守在截魔台上,只待哪一天,再也坚持不住,陨落在那里。
他是如此,其实守在那里的人都是如此。
只是他们做为这方世界的最强者,不能退缩。
他们是如此,那么更下面的修士呢?
西传界为什么有那么多诡修?
不就是因为没有希望,却又想活着。
那些人……不是好东西,但是真的每一个人都该死吗?
西传界每年至少都有十个诡修反复,最终陨落在所谓灵主手下,或者说,带着他们的灵主一起死了。
肖盟主其实很为那些人心痛。
这世上,死很容易,活着……却非常艰难。
“我的意思是……”
肖御摸出了一枚留影玉,“把这个先公布出来。”
“……”
宛玲珑手上灵力一闪,一指点开。
留影玉微微一闪,殿中出现流星月诡划过长空的影像。
一道道流星月诡,带着毁灭的气势从天而降,它们拖着长长的灵尾,砸到哪里,好像就能在哪里安家。
浮在空中的截魔台上迎头而上,严阵以待的前辈们各居方位,刀、剑、枪、鞭……,等等各种法宝尽出。
他们每个人都在努力。
可是流星月诡近的好杀,幸运跑远的……
宛玲珑的眼睛勐的睁大,一个流星月诡落到了地面,安静又紧张的镇子一阵地动山摇,惊慌喊叫,四处奔逃的人们,却还没有逃出家门口百丈,那个流星月诡就站了起来。
借着星月之光,她看到这个大月诡朝那些奔逃的人们露出一个轻蔑的笑,随后一掌拍出。
巨大的掌覆盖整个镇子,上到白发苍苍的老翁,下到还在母亲怀里的小儿,全都在那一刻变成了肉泥,鲜血飘飘而出,它们汇成了一条血河,尽入那只大月诡的嘴巴。
一剑东来,白发苍苍的老修不顾一切的连噼数百剑。
宛玲珑认出了老修,那是名传天下,主持过三十三界结丹修士数次大比的席时平席老前辈。
她有幸参加过一届大比,事后席老前辈给他们每一个人复盘,现场教导每一招的好坏。
那真是受益匪浅。
对了,席老前辈呢?
三十二年前,他老人家的头发还只是灰白,据说还有五百年的寿元呢。
“席时平……,”
肖御低垂了眼,“陨落在这一战里,他是抱着这只大月诡自爆的,自爆时,他的修为几乎已经落到了元后,那天,随同陨落的,还有卢季方、于大宜。”
留影玉的画面,慢慢的乱了,最终在一场自爆中,闪了好几下,外战结束,宛玲珑默默的看着它把画面又切回了截魔台,她看到肖盟主刚刚说的两个人,也是白发苍苍,他们已经不是出手的主力,他们更多的是拦截流星月诡、摄取流星月诡死后爆出的灵气团。
可是,流星月诡越来越多,为了不让它们再落到地面,两位前辈也加入了战场。
宛玲珑还看到了无伤老祖,看到了屠虎前辈。
别的人她不能完全尽知,可是,无伤老祖的头发,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原来的大半黑,变成了大半白。
她的心忍不住揪成了一团。
“每一个初一、十五,截魔台的控制台处都会放置一枚留影玉。”
肖御声音低沉,“它会跟随记录我们的得失,记录流星月诡落下的轨迹,记录我们的队友耗尽所有,最终陨落的过程。如这样惨烈的……差不多有二十一枚。
修仙界最终不再出世的化神星君,九成九不是闭关不出,而是……陨落在截魔台。”
他的眼中也渐蓄了水光。
“这些大战,与马上就要变成前天的六月十五不能比。”
六月十五的大战,才是真正的大战。
如果没有顾成姝和毛巧琳提议的九方机枢阵,哪怕截魔台有仙石补充,大家不用浪费时间收取月诡炸开的灵气团,他也得累死在那里。
肖御把六月十五那天的留影玉摸了出来,“我想把这些都给大家看看,让世人知道临时加阵的提议,是顾成姝在磙刀城前线,以‘十面埋伏’截杀凶兽时的灵光一现。”
宛玲珑:“……”
她点开了这最后一枚留影玉。
眼见无数的流星月诡如雨般落下,心……,从一开始便揪在了一处。
就在她呼吸都感觉困难的时候,一道道灵光升空,紧接着无序落下的流星月诡,好像被赶到了中间。
半晌后,宛玲珑从震惊中回神,“我同意!”
她的师妹比她以为的更加聪明,更加能干,“前面的留影玉可以复制多份,现在就放出去。六月十五的留影玉……”
宛玲珑狠狠的吐了一口气,“明日午后,三十三界各坊市的公示牌处,同时明发天下。”
这是一个不眠夜。
三十三界各个坊市,哪怕原先闭门不出的修士,都被同伴、朋友、家人叫了出来。
大家站在各个公示牌前,看着留影玉的画面,一动不动。
公示牌上,早已陨落,却从不被世人知晓的前辈们,从名字到生平到陨落,一一记录。
这一夜,有无数修士泪染衣襟。
那是他们从来不知道的残酷,从来不知道的守护,很多人等不及联盟公布的公祭时间,先行祭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