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干所言确属事实。为高强解说的乃是其麾族之人原辽国光禄勋如今的大宋枢密院燕云房承旨赵良嗣:相公中原之民常谓外族茹毛饮血穹庐为家逐水草而居兄终而弟继其妻与禽兽无异。若人之对禽兽者则凡事无不可用其极可欺瞒之可杀戮之可劫掠之可凌辱之至乎屠族灭种亦在所不惜且以此为赫赫之功也。殊不知风俗虽各人情却一彼此皆天生之民何以出此是以数千年以来中原或强或弱强则分隔塞上各部弱则退保南方水土终不能得而治塞外诸族皆由于此盖塞上各族所仰慕之领绝非中原之君父也。
高强托着腮帮子在那里听的出神。来自现代的他从小就有一个中华民族的概念总以为自己对于民族观念算得上新潮和开明了不料在接触到这个时代人最真实的意志之后他才了解到自己当初错的有多么厉害:他心目中所谓的民族平等根本就是汉族主导下的民族平等而在这个时代汉族的影响力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强大若是想要建立起以汉族为主导的多民族共存国家虽然不是不可能但决计不是一两代人的努力就能完成的。
汉人的国家其根本理论是由家而国以家法治国其端是来自于数千年前耕耘在黄河两岸的无数大小氏族其领袖则是一个理想地父亲形象。故而在中原历代的文章奏议之中你可以无数次地看到臣僚将皇帝称为君父而皇帝则将臣僚百姓称为赤子都是这种理论的体现。但在塞外这种社会的组织则全然不同严酷的生存环境逼使部落的领袖必须是一个个人能力强大能够保护其臣民的人。而且一旦形成之后。则随即便会将其神化。采用类似于中原天命所归的理念把其血脉相连地祖宗十八代都和普通地部民区分开来以此巩固其统治地位。
若是用这种观念来解读外族演变地历史就会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这片中原视为蛮荒之地的辽阔土地上其实与中原相类似地从远古以来就经历了无数次的朝代更替。匈奴鲜卑突厥契丹每当草原上有一个民族崛起称霸必然就伴随着一个家族的统治地位而一旦这个家族失去统治权力则该民族便随之衰败。概莫能外。以中原人的观点来看。则夷狄不通礼义不守忠信全然尚力为尊。殊不知这种看法只是及于表象而已在塞外各族看来其实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家各族的兴替只不过是类似于中原地改朝换代而已。一旦天命有所更变则追随新的天命所归者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在中原这种行为就叫做顺天应人。
当然由于中原和塞外历来的频繁交往彼此文化浸染的过程这种规律有时候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然而其内在的运行轨迹却从未改变简单来说那长城外的土地根本就是一个与中原同等古老地文明国家试问对于这样一个国家中原人要如何去统治它这也正是汉唐之时汉人武功强盛如斯却终究不能使胡人慑服归化地原因所在。
怔了半晌高强叹了口气方道:怪不得萧干只须得我一言便可放心地与我结盟争夺塞外帝位原来他所忌者惟有我一人而已。在我之后无论中原是强是弱这塞外终究还是他们胡人的。他随即又想起一个问题向赵良嗣问道:然则若是我有意反悔他岂非一无所得
赵良嗣摇头道:相公如此说话仍旧未通塞外诸族之本性。胡人尚力为尊固然不错然而能为领得天命之人自须善抚其民言而有信处事均平方可。相公若是先与萧干有约而后又反其言则塞外胡人无人再会服膺于你充其量是权且畏服这胡人之中终究还是得胡人为尊。如唐时太宗号令万邦非徒以兵威盖唐出于胡人能知其心待破突厥之后分诸部各置其地因其风俗而治之处事均平能得众心才获得胡人上天可汗之号。然而后世子孙治于中原胡汉终究不能混一遂使塞外各族渐渐离心其治胡汉如一之策反而徒使胡人得以跃马中原成开门揖盗之势及至国朝奠基长城内外非复汉人所有皆唐季之遗祸也
汉唐雄风好一个汉唐雄风啊高强仰天大笑原来就是这么一个汉唐雄风无非就是一个黑社会头子打赢了几场群架大家摆酒庆祝互相吹捧而已其实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对他衷心钦服过。及至后世子孙连群架都打不赢了就来缅怀前辈打架的威风进而幻想起前辈靠打架就能打地人人心服口服的美妙场景全然忘记
老爸教育自己的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打架是不能解决地
罢了以我等之力倘能恢复燕云已是莫大之功后代子孙能否守成又或进而开疆拓土则儿孙自有儿孙福矣只是我等今欲恢复燕云而其地百姓久为契丹之人未服中原王化此事却不可不慎。高强所关心地还是眼前的问题别人的事他可操心不来。
赵良嗣笑道:相公能有此心便不愁燕人不附只须谨记一节辽人重燕待燕人甚厚我大宋若要令燕民服膺亦须待燕人如辽人一般则大事定矣。
高强连连点头赵良嗣地这几句提醒可不是随口说说没几天就要交割易应朔四州对于那里早已约定降顺南朝的燕民如何处置不但关系到自己以往地承诺这四州的安定。更关系到大宋在燕民心中的第一印象怎容有丝毫疏忽
既是如此赵承旨这四州之民多有先约内附者务须一一安抚使其尽数悦服。让燕云余下的百姓看看。辽政不修我大宋才是他们应该归附的对象。
赵良嗣自然大声应诺他主掌燕云房。对燕地豪杰和官属的拉拢本是他分内之事。自来已计议周详。才有这般底气:相公放心。易州高氏。州刘氏皆当地大族两族皆已相约内附万无一失。
数日功夫转瞬即逝这一日便是五月望日。高强跨上照夜狮子马将带一应官属。常胜军都统制种师道在旁为伴韩世忠背嵬马军前呼后拥甲叶锵锵。大军两万余过了雄州直向白沟馆而来。
到了界河边。此处原有无数植柳中间只留一条通路只可容单骑通过。乃是供两国使人往来之用。如今大军将要来往这条道路势必要拓宽这任务就交给了雄州知州和铣。早在一月前约定交割日期时。和铣就开始动手将两旁种植了近百年地柳树砍倒一片又用土石把塘水泽填平填实。压了一条大道出来方便大军行走。
此时这白沟河畔热闹非常用一句后世无数国人耳熟能详地话来形容那就是左一层右一层左一层右一层错了错了应该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一条白沟河甚是清浅看上去不过齐腰深宽也只有几丈两边却是景象迥异大宋这边吹吹打打百姓夹道而观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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