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完颜术的指尖拂过她细滑的脸庞,黑黝眼神似火。
“咱们金人没有不会骑马的。”他说。
咱们金人?君绯雪被他的话给弄糊涂了,轻眨了几下长睫。可她不是金人啊!
她想细问,可他灼灼黑眸看得她心头小鹿乱撞。她垂下眸,有些懂了,却又似懂非懂着。
君绯雪一语不发地咬着唇,缩在披风里的小手紧缩成拳。儿时餐风宿露的日子过久了,她对于将来之事从来不敢奢想啊。
完颜术瞪着她不发一语的低眸,他怒眸一眯,驾马快奔。
他想打的仗,从没败过一场。他都如此纡尊降贵地开口了,他就不信得不到她的心甘情愿。
“喝喝”完颜术嘶吼一声,再次策马飞奔。
君绯雪吓得紧抱着他,这下子真的什么话都说下出口了,只求他可千万别让她摔下马啊!
一路快骑,完颜术的马才接近军营,门口几名士兵们,便大声传令了起来。
“头儿来了”
“头儿来了!”
完颜术朝军营外头兵卒点了下头,飞马未停地直驱而入练武场。
武场上,士兵们排成十列,身着单衣,整齐划一地朝着前方刺枪习武。
“大伙才胜战,不但没偷懒,还勤于练武,通知伙房给大伙加菜!”完颜术喜笑出声,坐在骏马上,豪爽地大声下令道。
“谢头儿!”
金兵们嘴里欢欣鼓舞地吆喝着,目光却全都停在头儿身前的女子身上。
头儿身边几时出现过女人啊引而且还将人带到军营里,莫非头儿要成亲了吗?瞧瞧那眉眼,分明是个倾城大美人哪!
君绯雪坐在马上,却是垂着眸,小脸低得都快缩到胸前了。
完颜术飞身下马,自然也顺道将她一并搂在身侧。
君绯雪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轻巧地落了地。
“啊。”她紧闭着眼,不敢多看,紧揪着他的衣襟,生怕摔着了。
“你啊,比我平常要的大刀还轻上几分,我摔不着你的。”完颜术卸下他的披风,亲自披上她的肩。
“这”不妥。
“别动。”完颜术皱着眉。
她个儿纤巧,他的披风披在她肩上,在地上拖了两、三摺不止。
“哈哈哈”完颜术仰头大笑了起来,食指挑起她的脸蛋。“瞧你现在像是小孩儿穿大衣一样。”
“这是你的披风,又不是”
“别乱动。”完颜术皱眉,低咆一声,为她拉正了披风。
君绯雪习惯地听令行事,便真的乖乖站着了。
见他低头弯身,她屏住了气息,万万没想到他竟朝她伸出手
为她绑着披风上的系带!
他系得那般仔细、专注,像是在布军阵图一样,君绯雪心窝泛上一股子甜。那是一股她从没尝过的甜,甜得她又是心闷又是心慌的。她不知如何是好,却忍不住先笑了。
“行了,系好了。”完颜术挑眉一笑,像个想讨赏的大孩子。
“谢王爷。”她小声地道,仰头又是一笑。
她原本的清艳雪颜在沾抹了笑意之后,更显出闭月羞花之色。
完颜术心口一悸,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他这下终于明白汉人的周幽王何以要以烽火戏诸侯,来博取宠姬褒姒一笑了。原以为教他动心的是她的多情,现下知道光是她的一笑,也能夺他心神哪!
“王爷,咱们是来看人的。”她低声说道,整张脸简直快着火。
“那批汉俘在哪?”完颜术头也不回地问道,双目仍紧盯着她。
“回头儿,汉俘在后方营房。”随侍一旁的小兵大声回话道,目光却也胶着那天仙姑娘的脸孔上。
“再看就挖了你眼珠。”完颜术不悦地斥暍了一声。
声未落地,小兵早已脸色发白地一溜烟跑开了。
“咱们走吧。”完颜术朝君绯雪点了下头。
君绯雪紧靠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撩高着披风,生怕被绊倒。可完颜术人高马大,他一个跨步,她就得走上好几步。
完颜术走了一段路后,惊觉地回过头,却见她已经落后在几十步之外。他先是皱起眉,继而忍不住狂笑出声。
“你这种步子,是打算走到天亮吗?”完颜术在大笑间健步走向她。
君绯雪心急,自个倒先小跑步了起来。
“不急,我陪着你。”他按住她的手臂,让她缓下了步子。
完颜术刻意收敛了他的健步如飞,陪着她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
君绯雪鼻头微酸,这下子再也没法子否认他的情意了。两人之间,确实是有所改变了,只是,这条情路该怎么走,她心里可没个准啊此时,天光已是大亮,炭火炊烟及阵阵饭菜香在营里燃起。君绯雪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香味扑鼻。
“好香。”她轻声说道。
“确实。”完颜术的指尖撩起她的发丝,任其缓缓飘下。
君绯雪脸红心跳,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完颜术领着她走到战俘营,对守门兵卒说了一番话后,便将她推向营门之前。
“你先进去吧。我是主战的头儿,无论如何都会被认出来的,万一那些战俘把气发在你身上,那可不妥了。”
“嗯。”她点头,回以感激的一笑。
“姑娘,这边请。”守门兵卒领了她入帐。
帐内原本还有些说话声音,只是君绯雪一进门,营内顿时静谧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君铁臂,出来!这位是君姑娘,她有话要问你。”兵卒说道。
一名五十多岁模样的汉子站了出来,板着一张脸瞪着她。
“请问君大叔,您可是秋水湖畔的君家村人吗?我想向您探我娘和姐姐的消息。”君绯雪有礼地柔声问道。
“不是,咱是打牛家村来的。”君铁臂看着她,大声说道:“你既是中原君家村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大胆,她是咱头儿的人,谁准你发问了!”士兵斥暍了一声,抢着挡在她身前。
“你这不要脸委身于金人的婊子!”
“金人夺我大宋土地,掳我徽宗、钦宗二帝!你爹娘若是地下有知,定会以你为耻。”
几名自蒙古被俘虏至此的汉人,激动地从地上跃起身,你一言我一语地攻击着她。
“再有人敢说一个字,我便割了他舌头。”完颜术跨入帐房,耸立在君绯雪身后,严厉的气势让整间帐房内的人顿时不寒而栗。
“金人蛮子!”有个不怕死的红脸汉子,朝完颜术唾了口口水。
完颜术闪得快,口水却唾上了君绯雪身前的黑披风下摆。
完颜术眼眸一眯,快手抽起长剑。
剑光一闪,在众人还没瞧清楚之间,君绯雪披风下摆那块被口水沾污的衣料,便已被长剑裁开。黑布则被长剑挑起,直接甩上了红脸汉子的脸孔。
完颜术的长剑继而指向那红脸汉子,粗声喊道:“来人啊!”“不要”君绯雪脸色发白,不顾一切地跃身向前,挡在完颜术面前,生怕他一怒之下真的割了那人的舌头。
“这是我大金地盘,识得时务,扰我纪律者,自当严罚。来人,将这人拖出营外。”完颜术低喝了一声。
“您别伤了他!”君绯雪眼眶泛泪,低语求情着。“我求您”
完颜术沈着神色,只是一语下发地瞪着她。
兵卒们知道当他什么责罚也没下令时,只是意在警惕,可他不能在此时告诉她。
“金人蛮子!”汉俘中怒声又起。
君绯雪心一惊,蓦一抬头看向完颜术。他颈问青筋暴突而起,怒眼火瞪着,显然又要发火了。
她想也未想,纤手按住完颜术的手臂,用眼神乞求着他别发怒。
“各位大叔,请听我一言。”君绯雪转身面向各位大汉,柔声地说道:“我在大宋行乞时,没一个人待我好;我快饿死时,是金人救了我;我来到这里,安分做事,便有银两,他们并不曾因为我是汉人而欺侮过我半分啊。”
营内静了,只有大风吹动营帐门口的声响,呼呼作响着。
“原来你不是这金人的女人。”君铁臂说道。
“我只是个丫环。”她低声说道,揽紧柳眉,心中生愁。
“你不是。”完颜术斩钉截铁地说道。
君绯雪轻扯了下嘴角,没敢接话,总不能因为他这几日待她特别,她便自拾身价吧
“开口说话。”完颜术反掌抓住她的手腕,威胁地压低声音。
君绯雪轻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后,撩起黑色披风,快步走出战俘营,竟连回头再看完颜术一眼都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