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齐尽醒在一阵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中。
自从见到那位凌波仙子后,他就一直昏睡,虽然有时会突然醒过来,但是举目四望,却看不到半个人。
“堂哥说要翻身,内脏才不会睡着,然后顺便换药。”
有时觉得有人在替他换药、动身体,但他却醒不过来。
“喂,醒了要喝牛奶。”最近最常发生的事是——他醒来时,旁边的桌上刚好有一杯牛奶。但他仍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几天。
睁开眼,迎面而来的日光灯剌痛他的眼,他拿手遮光,才好一点。他艰难地坐起,胸口却让他痛得猛抽气。低头检查伤口,发现伤口已经好了大半。稍微浏览,发现这是间小公寓,两个房间,一个厨房,和一间小客厅。他正对面的时针指着三的位置,外头一片漆黑,看样子现在应该是半夜三点。厨房里有一阵没一阵的传来哔哔壶微弱的声响,浴室里则有冲水声。
“哔——”哔哔壶也不知发什么神经,突然哔声大作,把他吓一大跳。紧接着,他听见门被粗鲁撞开。
“咚咚咚”只围条浴巾的女孩从他面前迅速走过,钻进厨房。几乎在同时,哔声消失了,过不到一分钟,整个屋子就充满了泡面浓郁的香味。
咕噜咕噜。肚子里的饥饿虫简直是闻香起舞。那女孩双手端着泡面,小心翼翼地走到客厅来,脸上充满期待和满足。“泡面、泡面,好香的泡面。”口里还哼着即兴创作的曲子。
那女孩就在他对面的桌子后坐下,打开泡面盖,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完全没发觉他的存在。
“呃,请问”齐尽饿得忍不住想出声询问,才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
“啊!”认真吃面的艾菊狠狠吓了一跳。呆了十秒钟,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忍不住指着他尖声大叫“啊——色狼!变态——”
他他他他怎么老爱看人裸体?虽然这一个半月来,已很习惯打理一具活尸体,但,当这具活尸体突然坐起来,连鬼也会被吓死。
色狼?变态?齐尽讶异地低头看看自己,才发现自己除了胸前的绷带外,什么也没穿,再看看她,只围了条浴巾,也没好到哪里去。
“啊——女色狼!女变态——”他也学她指着对方尖叫。他这一叫,艾菊反而叫不出来了,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干嘛学我尖叫?没穿衣服的变态是你耶。”尖叫是女生的专利,他一个大男生尖叫什么?
“干嘛学我尖叫?你才是没穿衣服的变态!”齐尽尖着嗓子学她说话。
她的反应很有趣,尤其那双活灵灵的眼,一闪一闪地,好象要说话似的。
艾菊看看自己,才发现自己只围了浴巾蔽体,连忙红着脸钻进房间穿衣服,顺便把包在头上的丑毛巾拿下来。都是他啦,突然醒来做什么?昏睡这么久,人家都已经习惯把他当木乃伊了说。
“你是鹦鹉啊?”穿好衣服,艾菊翘着嘴跳出来抗议。只有鹦鹉才会学人说话。
“你是鹦鹉啊?”他又学她说话,反正以怪制怪是不变的法则。眼睛接触到她的全貌,他心中有什么被触动。
好面熟,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是不是在他想起梦中那位凌波仙子,心里升起一种明确的认定。认定什么,他并不是太清楚,但是他决定赖下来。
“喂!”艾菊双手?k腰,气得吹胡子瞪眼。桌上那碗香喷喷的泡面不停散发着香气,齐尽猛咽口水“如果确定你活了,就打包行李回家去。”艾菊抢过桌上的佳肴,下逐客令。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耶,居然惹她生气,还打她泡面的主意?!
什么?赶他走?这小气女,居然一言不合就想撵人出门?想不到他心目中慈悲善良的仙子,不但是个怪丫头,还很小气。
叫他回家,他也没家可回,得想个好方法赖下来、齐尽迅速转动脑筋。有了,他何不佯装失忆?一来可接近他的仙子,二来世可暗中调查谁想杀死他。扮演失忆分子,对得过无数演艺奖项的他来说,一点困难都没有。
“回家?”他两眼茫然的张望一阵,然后困惑的搔搔头“这里不是我家吗?”
什么?刚刚打她消夜的主意,现在打这公寓的主意?艾菊快跳到他面前去。“这里姓包,是我家,你家不是这里。”张牙舞爪。
“我不姓包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认真的问?原来这表情丰富、反应有趣的小妞姓包。
“不然你姓包吗?”艾菊像捍卫城池的母鸡。想占地为王?门儿都没有!
“我不知道”齐尽又搔搔头,一副傻大个儿模样。
“你该不会是失去记忆了吧?”很糟的预感。
“失去记忆?”齐尽指着自己的鼻子,假装无法消化这个词儿。
“难不成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住哪里?”义菊这一惊非同小可,简直像被雷打到。搞了半天,她捡了个失忆的弃婴?!
“对喔,我叫什么名字啊?”齐尽装得完全没有破绽,不亏是国际影帝。
“不会拿证件出来看啊?”怎么那么笨?
“对啊,证件咦?我的衣服呢?是谁把我打伤了?我肚子好饿。”齐尽抱着肚子叫饿。先把自己退化成她的年纪,填饱饿得快抽筋的胃再说。
“肚子饿喔?不然先泡面给你吃好了。”看他那么可怜,丈菊的恻隐之心泛滥。
“谢谢、谢谢。”齐尽赶紧接过来,饿死鬼投胎般的猛吃不停,两三下就清洁溜溜。
艾菊则利用这段时间,到晒衣架拿来他的衣服。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义菊把布服拿给他,要他穿。如果他身上有东西,恐怕也被那场倾盆大雨冲走了。齐尽露出无辜表情,睁睁地看着艾菊。
“如果你想不出自己是谁,就变成弃婴了耶,怎么办?”她好烦恼;如果一直想不出自己的家,他怎么回去?
“怎么办?”齐尽要很用力,才能忍住唇角的笑意。
弃婴?亏她会这样想,大部分的人,会想成迷路老人吧?快三十岁还被说成弃婴,他该感到欣慰还是难堪?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艾菊皱着鼻子啐。问她?他该问自己吧!
“我不能住在这里吗?”齐尽像被遗弃的可爱小狗,露出讨好的表情。
“咦?住这里?”艾菊认真的思考起来。
对喔,反正客厅这么大,屋里也只有她一个,多他一个又差个到哪里。
“让我住很不错的,我会会会”他拿出指头扳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为了揣摩各种角色,他会的东西不算少,只是扮演失忆人士,什么都不记得。
艾菊看他那么努力想争取表现,怎样也硬不下心肠赶他走。
“好啦,你就住下来吧,可是不可以有奇怪的举动喔。”齐尽点头如捣蒜,她果然是仁慈的仙子。
“还有,自己的东西要整理好,垃圾要拿去丢。”艾菊手指厨房的垃圾桶。因为没空碰到垃圾车的关系,那个可怜的垃圾桶,已经快被挤爆?
“好。”
齐尽很认真的开始行动,只是太久没动,他身上的每根骨头,像灌了水泥,每动一下就咯咯作响。他只好打消一夜就把她交代的事做好的念头。
“就这样。”艾菊打个哈欠,迳自踅进房睡觉去。
“等一下,我睡哪里?”齐尽着急的喊,一提气,伤口就好痛。
“那儿。”艾菊指指他方才躺的地方“那里?”原来她给他的待遇是睡客厅。
“如果不满意,门在那边。”她指给他大门。
“不我很满意。”为了留下来,他只好勉强接受。
“伤口要换的药跟绷带都在那里,每天换一次,今天还没换。”她指桌上那个急救箱,要他自动。齐尽很乖的点点头,扮演一个害怕被二度遗弃的弃婴。
“至于吃的东西,只要冰箱里有的,都可以吃。”只要找得到,都可以吃:那个冰箱,当装饰品已经很久了。齐尽又点点头。
“晚安。”艾菊打个哈欠,关上门睡觉去。明天第一节就有课,她只剩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可睡了。
“晚安。”齐尽很不情愿的道晚安。
望着那扇门,有个点子在齐尽心中成形。天气这么冷,梦寐以求的仙子只有一墙之隔,如果他放自己在那不像样的客厅睡冷冰冰的地板,真是对不起自己。
时针指着五的位置,算准了此时刚好是好梦正酣的时候,正是夜袭的好时机。齐尽做做暖身运动,让筋骨灵活起来,从墙上的日历,他知道自己整整昏睡了一个半月,虽然伤口还会痛,但大致已经好了七成。如果能跟他的仙子同床共枕,一定会好得更快!
她的门锁着,他灵巧地从客厅的窗户爬出去,再从艾菊房闪的窗户爬进来。虽然已经是冬末春初,外头还是很冷,尤其风吹过来,让人直打哆嗦。他很小心的从这个铁窗,爬到那个铁窗,只希望别刚好碰上巡逻警车。
接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一阵惊动方圆十里内猫狗的嘎声中,拉开那生锈的铁窗,同时也吓出自己一身汗。幸好床上的她,没有被惊醒的迹象。
铁窗终于打开了,接下来,就是开那扇玻璃窗,谁知玻璃窝也辟得很紧“可恶,她们家的窗,是不是用快干黏着?”他拉得伤门巾快裂开了。
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打开了那扇变形的窗户,他轻巧地跳进去,谁知竞一头撞上吊在窗口的沙包,撞得他晕头转向。“包艾竹,你好吵。”艾菊发出一句梦呓般的呻吟,翻个身又睡去。
齐尽静止半晌,动也不敢动。可怜他的背,冻得可以抖下一层霜来。小心的越过沙包,轻巧地溜踩到地上,感觉脚底传来一阵麻痛,举脚一看——
天哪,他的脚底全是图钉!到底是哪个没天良的家伙,在地下撒这痛死人的东内?他痛得不知该抱哪只脚,也不敢哀叫出声。他怀疑床上躺的那家伙,不是他梦境中的仙子,是个超级大悲魔!
图钉留下的伤口,让他痛得一拐一拐的,但他仍不屈不挠地向前进。谁知才跨出一步:心里就有碰到什么机关的糟糕预感,果然,走没两步,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射向他——
“啊——”怕吵醒佳人,他赶紧把嘴巴闭起来。
那不明物体准确的正中他的额头,而他并没有死掉或痛昏过去,事实上那东西黏住他的额头。
幸好小命还在。他大呼祖上积德。但怪的事发生了,他额上那枝箭造型的东西,居然拔不下来。
“只是一个道具,怎么这么难缠?”片场里行不少这种东币。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那枝箭就是怎样也不动。而在他和那该死的东西缠斗时,他身上、脚上又沾了苍蝇纸类的东西。
唉,在这房间里待愈久,他就愈惨;不知折腾了多久,太专注的齐尽一点也没发现窗外透进晨曦,天渐渐亮了,光是那枝箭就弄得齐尽满头人汁。
钤——
不经意中,闹钟的声音响起,吓了他一大眺。仓皇四顾,找不到闹钟,他忍不住纳闷。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谁把闹钟预设在这时候?而那吵死人的闹钟又在哪里?他小心的把眼望向床上蜷在棉被里的那只虾。
只见她动了动,翻个身,伸出纤手把闹钟按掉。
“再五分钟”她低喃一句,继续把自己埋进棉被里。昨晚四点多才睡,这么早就想起床?齐尽怀疑有什么事让她这么拚命。
当务之急,是在她起床前,把他额上、身上这些东西弄开。他开始冷静地拔掉身上那些黏糊糊的纸,正用指尖把它们拈正,不知又碰到什么,居然有一面网凭空罩下,把他罩得密密麻麻。“这屋里怎么有这么多机关?”被罩住就算了,里头还有-堆颜料、果皮、纸?,臭得他惨不忍睹。
这种阵仗“天罗地网”都不足以形容。齐尽挣扎良久,仍无法挣脱那面网,而眼看着床上的人儿就要起床了。老天爷,虽然他居心不太良,但也不致人怒人怨,求求您大发慈悲。床上的人儿一个翻身,拿过闹钟,马上惊跳起来。
“什么?已经七点了!?”艾菊马上从床上滚下来,正好滚到被网成人球的齐尽背上。
“快,快来不及了。”艾菊惺忪地从那堆不明物体上滚下来,小跑步去盥洗,途中还摔了一跤。
“她是不是太迷糊了点?”担心被发现的齐尽,发现担心全是多余。但他似乎松懈得太早了。
“咦?弃婴,你为什么在这里?”盥洗完的艾菊,精神全来了。他的床不是在外面吗?怎么跑到她的房间来?
“难不成你以为那是吊床?”她边梳头边问,很快就把如瀑黑发扎成马尾。“快把我放出来。”齐尽央求。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这不是吊床,是我拿来丢垃圾的。”艾菊把弃婴从网里叙出来。
因为自从艾竹去实习后,家里的垃圾就没空清理,每个垃圾桶都满了。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拿来的?”他指指额上的怪东西。
“这个啊,是片场不要的废弃物。”艾菊从桌上的瓶瓶罐罐里沾了点东西,终于把困扰他多时的箭取下来。
“片场?”齐尽敏感地嗅到关键字,也许这是混进齐家的好方法。
“啊!时间不早了,你要是害我错过公车,就糟了。”艾菊跳起来,抓了衣服,快快跑进厕所去换。
“我出门了。”拎起包包,忙得不得了的艾菊,火速出门去。那个扬言要死当她三年的教授,号称今天她若再迟到跷课,就要给她天大的苦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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