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很累,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那人叫了几声,又开始用手推她。这一次,她终于醒了。
可是,眼前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的脸。那个声音说,快点,我们快跑。说完,她感到自己被人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就往门外跑去。奇怪的是,她好像失明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却能感到,他们正在走廊上,然后又到了楼梯,现在,他们已经站在寝室楼下的道路上了。
为什么要跑?她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
他们追来了。前面拉着自己的人说。
这时,她才猛然想起,刚才自己晕倒了,以及,晕倒的原因。是啊,要赶快跑。她几乎就能感到,后面正有凶恶的东西追来。她加快了脚步,但怎么跑也没有前面的人快。可也没觉得累,好像这样一直跑下去都行。脚下的路弯弯曲曲,一开始,她还能知道,是在学校里,到了后来,她根本弄不清楚到底身在何处了。只感觉她在不停地拐弯,上坡,下坡。
现在到哪儿了?
到鲁巷了。
她很惊讶。鲁巷,离学校已经很远了。过了一会儿,她又问,现在呢?
到北郊了。
从鲁巷,到北郊,他们似乎一直在往北走。难道要一直跑下去?身后的感觉仍然在紧追不舍。她不能停歇,她的手正被紧紧地拉着。又过了一会儿,她再问,现在又是哪儿?
但拉着她的人却突然停下来。好了,现在他们追不上了。
她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终于摆脱了。谢谢。对了,你是谁呢?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
声音有点熟。但是,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你可以摸啊。
林布最先摸到的,是那双冰凉的手。她有点奇怪,一个跑了这么长时间的人,手为什么会如此冰凉?这人的手心里,好像还刚有些黏黏糊糊的泥土状的东西。然后,她顺着手往上,摸到了手臂。手臂同样冰凉,摸上去好像很结实,看上去好像经常运动的样子。从手和手臂的高度,林布估计他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左右。她的手继续沿着手臂向上,同时,她又问一遍,我们现在在哪儿呢?
当那个声音说出“北郊陵园”的时候,林布的手刚好摸到了脖子。在一种既奇怪又熟悉的触感之后,她骇然发现,脖子的上面,是空的。没有头。
林布猛地从地上坐起来,胸膛快速起伏着,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在做梦。然而,当她抬起头来,看见寝室上空悬挂着的人头时,又好像仍然在那个恶梦里面。她不可抑制地尖叫着,用手扶着地面向后退着。当她终于退到204寝室门口,背后被墙抵住,无路可退的时候,她终于完整地看清了寝室里的场景。
到处是血。暗红色的血散发出刺鼻的让人几乎濒临崩溃的腐臭味道。她最先看到的是余海云。脖子和脸的皮肤上到处是暗绿色的斑点。再然后她看见了david,这个死在梦中的毫无伤痕的人,他的身上,脸上,手上,到处是被刀捅过的洞.少量的暗红色液体从里面流出来后,迅速在这些肌肉外翻的洞旁凝固起来.
期间,她曾经用眼角几次扫过灯管上挂着的人头。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看清它的时候,险些又晕过去。
于是林布认为躺在最远处的尸体一定是没有头的娄天亮。但她错了。那个尸体上,分明有头,而且,从身形上看,是一个女生。她胆战心惊地猜测着,是赵菲菲吗?不对,赵菲菲是披肩的长发,而地上这个女生却是短发。如果不是赵菲菲,那会是谁?尸体的脸正侧向窗户,从林布的这个角度,完全看不清楚。
她想过去看看。而且这个愿望越来越强烈。即使那必然会踩着满地恶臭的血迹,经过余海云和david的尸体,经过在空中荡来荡去的人头,她也想去看看。然后,她就真的靠着墙站起来,确定自己不会再跌到之后,慢慢地,急促地呼吸着,向那具不知名的女尸靠近。
她踮着脚,从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上迈过,一步一步,越是靠近,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是强烈。直到最后,她在那具女尸的旁边停下,然后,看清了那张脸。顿时,林布的脑中嗡的一声爆炸开来,全身仿佛被电流穿过般战栗不止。
刘简!怎么会是她?
此时,林布忘记了地上的尸体,忘记了挂着的人头,满地的鲜血,她的眼睛直至地盯着地上的刘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刘简,她不是掉下冰川了吗,那个裂缝又深又长,绝对不可能生还。她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的左胸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脸上、身上,都是一片刺目的红色。一把尖刀正丢在旁边的地上。除此以外,和其他尸体不同的是,她的身上再没有多余的伤痕。
但更加触目惊心的,是尸体旁的一行血字。
把周杰伦的cd带去雪山,放给我听。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你也逃不掉诅咒!
血字的旁边,是一张cd正是那天签售会,她和mafalda都带去的——周杰伦的七里香。
林布仿佛感到,mafalda此刻就在她的身后,冷冷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如果把cd带去雪山,完成mafalda的心愿,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她了?她颤抖着,将地上沾满了鲜血的cd捡起来,然后迅速作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雪山。因为,她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