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风度高雅。尽管此时此刻他正在经历不幸,但是依然穿着一身过于昂贵,过于漂亮的夏装,这修长的身材和这被纯洁的泪水淹没的目光又使她忘记了他的穿着。他的双手非常白,皮肤也是。他长得又瘦又高。他和她一样,大概也早就中断学校的体育锻炼了。他在哭,眼睛周围有一圈蓝色眼圈墨的残印。
她对他说,一个女人何必收钱,要是没有一个人,还不是一回事。他说他打定主意了,一定要找肯收费的女人,他没有什么爱情,只需要肉体。
他不希望她立刻就来,他说过三天,留点时间整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接待了她,态度有些冷落,他的手在夏天也是冰凉的。他在颤抖。他像蓝眼睛黑头发的外国小伙子一样,一身着白。
他请求她别问他的姓和名。他什么也没有告诉她,她什么也没问。他给她地址。她认识那地方和那座房子。她很熟悉这个城市。
记忆模糊,很难想起往事。这是一个有辱人格的请求。可是总得问一句,也许她已经安了家。他记得她在酒吧间里,记得那另外一个女人,那富有性感的温柔的嗓音,那沿着白净的脸流淌的泪水。眼睛蓝得无法区分。还有手。
她在睡觉。在她身边的地上有一方黑丝巾。他想问她它派什么用,接着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这一般是在晚上用来保护眼睛不受灯光刺激的,此刻就是为了挡住这吊灯洒落下来又经白被单反射的黄光的。
她把东西靠墙放着。有白色网球鞋、白色的全棉衣服和一根深蓝色的头带。
她醒来了。她没有立刻明白所发生的事情。他坐在地上,他瞧着她,微微地俯身凑近她的面孔。她做了一个抵挡的动作,但是几乎看不出来,只是用手臂将眼睛遮住。他看出了她的动作。他说:我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不要害怕。她说那是受惊,不是害怕。
他们相互笑笑。他说:我对你还不习惯。他经过一番化装。他穿着黑色丧服。
脸带微笑,但眼睛里含有绝望的悲伤和夏夜的泪水。
她什么也不问。他说:“我不能碰你的身体。我不能对你说什么别的事,我不能,这是不由自主的,不由我意志所决定的。”
她说自从她在海滨酒吧间见到他后她就知道了。
她说她想念那个蓝眼睛的男人,她在酒吧间里和他谈起过,她只对他有欲望,所以那不要紧,恰恰相反。
他说他想随便试一试用手抱住她的身体,也许眼睛不看,因为在此眼睛帮不了什么忙。他说干就干,盲目地将手放在她的身上。他抚摸她的乳房,又摸摸赤裸鲜嫩的臀部,他猛地摇晃着她的全身,然后像顺手似的用力一推,使她翻了个身,让她脸朝地板。他停住了,惊奇自己怎么会如此粗暴。他抽回手,不再动弹。他说:这不可能。
她像脸朝地跌倒一样,呆着一动不动。她重新坐起来的时候,他还呆在那儿,在她身体上方。他没有哭。他弄不明白。他们面面相觑。
她问道:“这事你从来没有干过?”
“从来没有。”
她没有问他是否知道他生活中的这一困难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你是说从来没有跟女人干过。”
“是的,从来没有。”
温柔的嗓音是坚定的,不容置疑的。
她又笑着说道:“对我从来没有起过欲望。”
“从来没有。除了——他犹豫着——在酒吧间里,当你谈到那个你爱过的男人和他的眼睛,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对你产生过欲望。”
她把黑丝巾在脸上展开。她在打战。他说他很抱歉。她说那没有什么关系,在这间屋子里说过的就是这句话。她还说,爱情也可能以这种方式产生,即听别人讲一个陌生人,说他的眼睛是如何如何的。她说:“这么说从来没有过?连感觉到的时刻也没有过?”
“从来没有。”
“怎么会肯定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这么希望我不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