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黄明苍白如纸的面颊,现出一丝红润,鼻息也粗重起来。
此刻,如果稍一不慎,便将使黄明提早断气。
徐文含悲忍泪,耐心地把本身真元,缓缓逼入黄明体内。
约莫一刻光景,黄明睁开了眼,失神地、茫然地转动着眼珠。
“大哥,大哥,我是徐文!你振作些!”
这时,徐文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
黄明呆滞失神的目光,停在徐文面上,久久,他似已看出眼前的人是谁,面皮微微地牵动了数下,努力地翕动着嘴唇。他想说话,但发了出声音,失神的眸子,充满了痛苦无助的表情。
徐文继续输以真元,他希望黄明至少能吐出心中的话然后死。
过了片刻,黄明口里有了声音,但细如蚊蚋,几不可辨。
“令堂令堂”
徐文一听提到母亲,登时心弦绷紧,连呼吸也停止了,急急地低声道:“大哥,家母怎样?家母怎样?”
声音,变得比哭还难听。
黄明在挣扎,努力,又继续吐了几个字:
“‘毒经’少林僧”
徐文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腔子。“毒经”是本门传派至宝,他除了受命清理门户之外,更要紧的是寻回半本“毒经”急煞道:“‘毒经’怎样?是否落入少林寺”
黄明头一偏,咽了气。
徐文像是失足落入万丈冰窖之中,一下子身心都麻了。
黄明死了,留下了一个不可解的谜。
“妙手先生”蒋尉民和两名弟子,先后为武林正义而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徐文才失声哭了出来。第一次,他痛哭流涕,但哭只是一种发泄,还不能代表他心中深切的悲痛。
他与黄明相交不足一年,但黄明对他可说情同手足。
是谁下的手呢?
如果下手的人目的是援手自己,不察黄明真假身分,那黄明死的可真太冤枉了。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悲痛之中,还渗着负疚,这苦酒更浓了。
罪魁祸首,仍是“五方教主”
他足足呆了个把时辰,才忍泪起身,就地挖了一个坑,把黄明安葬了。指刻墓碑“盟兄闪电客黄明之墓”下署”盟弟徐文泣立”
为了怕黄明遗体受侵,他把另四具尸体也易地埋葬,但不立碑,只用些枯枝掩盖新土。
完毕,重回黄明墓前,坐在地上深深地想
“令堂‘毒经’少林僧”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母亲早已脱出魔掌,带出了“毒经”
“少林僧”三字又作何解呢?此地根本不是少林范围,而且少林派一向不干预武林是非,门人也极守清规
他想,深深地想
少林僧?“毒经”?是了,必然是“毒经”落入了少林僧人之手。黄明是“妙手先生”
首徒,偷之一道当然精绝。假设他盗出了“毒经”而后“毒经”又被少林僧人所夺;也有可能,他们一行五人在遭了杀手之后,少林僧人恰巧路过,发现“毒经”顺手牵羊
也有可能,少林僧人便是杀人凶手,目的是“毒经”而自己在树穴之内疗伤,时置黑夜,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总之,这谜底必须由所谓的少林僧口中揭晓。
“毒经”万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至于黄明先提自已的母亲,这一点目前尚无法推测,只有待解开少林僧之谜后再说了。
当然也许关键全在少林僧身上,这少林僧是一人?是数人?就不得而知了。
赴少林寺。
他立即决定了行动。
他此行的目的是到“五方教”讨血债。“五方教”在嵩山后峰,少林寺在正面,倒是一举两得,没有冲突。
他立起身来,面对黄明的新坟,哀声喃喃地道:“大哥,安息吧!我走了,我一定查明事情真相让你死得瞑目”
他说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视线,悲伤阻塞了咽喉。
对盟兄作了最后的凭吊,然后出林踏上大道。
太多的哀伤与刺激,使他忘了疲乏,忘了饥渴,一味地赶路。他不敢静下来,否则他会发狂。
这一天,傍午时分,他来到少林寺山门之前。
两个中年僧人,现身出来,其中一人合十道:“施主驾临敝寺,有何贯干?”
徐文冷冷地道:“在下求见贵寺掌门人!”
“见敝掌门?”
“嗯!”“访问有何贵干?”
“这一点不必问了!”
两僧登时面现不豫之色,仍是那开口的僧人道:“小僧据何通禀?”
“就说在下求见!区区‘地狱书生’徐文!”
两僧人面色大变,齐身向后退了数步,惊怖之色溢于言表。
徐文悲愤怨毒集于一身,只是他矜于自己也是一门之长,所以先顾到了一个‘礼’字,心中已是相当不耐,当下接着又道:“在下不耐久候?”
两僧人不敢再开口,掉转身,如飞向寺门奔去。
徐文缓缓挪动脚步,登石级走向寺门。
刚到寺门,一名老僧迎了出来。徐文一看,认得是在“卫道会”立舵大典中,曾经见过一面的少林罗汉堂住持“一心大师”当下一抱拳道:“大师请了!”
“一心大师”惊疑地扫了徐文一眼,合十还礼,沉声道:“施主光临,有何见教?”
“想向贵掌门人查询一件公案!”
“公案?”
“是的。”
“先请进,奉茶!”
说完,侧身肃客。
徐文再度抱拳,道:“大师请!”
“施主请!”
徐文不再谦让,昂头进入寺门,穿过护法韦陀殿,来到前院。知客僧迎上前来,先望了望“一心大师”的眼色,然后朝左边厢房一比,道:“请施主到客舍奉茶!”
徐文心念一转,自己此来不是作客,当下冷冷地道:“不必了,在下急事在身,不能久留!”
“一心大师”趋前一步,道:“施主之意”
“在下想立刻见掌门人。”
“施主可否将率因告知老衲,如老衲可以作主,就不必惊动掌门人了。”
“恐怕大师作不了主啊!”“一心大师”老脸一变,道:“施主无妨说说看?”
“贵寺有人劫经杀人!”
“一心大师”陡然一震,不期然地后退了两个大步,栗声道:“劫经杀人?”
徐文勾动心中悲痛,声音变得十分肃杀地道:“不错!”
“请问所劫何经?所杀何人?”
“劫的是半部‘毒经’,杀的是‘五万教’五名使者!”
“啊!竟然有这等事施主目睹么?”
“差不多,死者临死吐露的。”
“老衲毫不知情”
“所以在下要见贵掌门人。”
“施主是以什么身分来此?”
“个人身分。”
“一心大师”窒了片刻,向知客僧一挥手道:“启禀掌门!”
知客僧顶礼转身疾步而去。“一心大师”转向徐文道:“请稍候!”
工夫不大,知客僧匆匆奔出,道:“禀住持,掌门在大殿接见来客!”
“嗯”
“一心大师”应了一声,又道:“施主请随老衲来!”
到了大雄宝殿前,只见一个面相庄严、身披金黄袈裟的老僧,站在阶沿下的院地中。身后十二名威猛僧人,想来是护法弟子。
“一心大师”趋前恭施一礼,然后退开一旁。
徐文上前抱拳为礼,道:“武林后进徐文,参见法驾!”
少林掌门声如洪钟似地道:“施主少礼,请道来意。”
“数日前,遂平道上,有人劫经杀人,据被杀者其中之一临死吐露,是贵寺门下所为,在下特来晋谒,请掌门人查明此事!”
少林掌门双眉一皱,道:“施主莫非误听人言
徐文声音一寒,道:“决无其事。在下深信死者所言非虚!”
“本座可以断言,本门弟子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掌门人太自信了?”
“近日本寺弟子并未有外出之人”
“难道没有在外的么?”
“有。首座护法长老‘悟元大师’,他能做出此等事么?”
“很难说!”
少林掌门面色一变,大声道:“施主不信么?”
“请问‘悟元大师’返寺否?”
“甫于今晨回寺。”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可否请出一见?”
少林掌门微微一抬手,身后一名护法弟子躬身退下。不一会,一个体态威猛的白眉老僧从殿侧转出,远远扫了徐文一眼,然后向掌门人顶礼合十,道:“掌门宣召有何法谕?”
少林掌门把徐文的活简述了一遍。“悟元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道:“弟子全不知情。”
徐文无明孽火冲面而起。黄明的话,决不会假,而这“悟元大师”又恰于今晨返寺,在时间上正好吻合,对方却推得一干二净。
心念之中,冷极地道:“掌门人对这公案,只作如此交代么?”
少林掌门怫然不悦,愠声道:“施主之意,本座该如何交代?”
“请先交出‘毒经’!”
“‘毒经’?本座从何交出?”
“这得问掌门自己了!”
少林掌门修养再深,也禁不住勃然震怒,栗声道:“小施主是有急找岔来的么?”
徐文也瞪目道:“未始不可!”
罗汉堂住持“一心大师”怒声接口道:“施主有何目的尽可言明,不必以莫须有之事为借口”
“大师这么一说,是在下无理取闹了?”
“施主自己明白!”
“难道一个人临死会造谣诬栽贵寺不成?”
“施主说死的是五名‘五方教’使者级高手?”
“不错!”
“施主当很清楚该五使者的身手高低?”
“当然!”
“如此合五使者之力,江湖中能加以悉数杀害的高手,屈指可数几人?”
徐文不由一窒。的确,这是实在话,五名“五方使者”联手,能加以杀害的,真还找不出几人。他听出“一心大师”言中之意,凭少林首座护法“悟元大师”的功力,不足以同时诛杀五名使者级的“五方教”高手。
但天下事往往不能以常情衡量,也许其中另有文章而最重要的是黄明决不会说谎话。
“一心大师”接着又道:“请问施主,该五名使者,是如何致死的?”
徐文又是一震。四人死于毒,黄明丧于剑,而毒与剑均非少林所长,自己如说出来,又给对方反驳的口实,但却又不能不答复,只好照实道:“四人死于‘毒’,一人死于‘剑’!”
少林掌门冷冷地道:“小施主,以死因而论,剑非本门弟子所长,毒则更为本门禁例。”
徐文一时无言可对,但心中确实未甘,这谜底非揭穿不可。黄明已死,不能起他干地下来问个详细,唯一依据的,便是他最后吐露的“少林僧”三个字。
想了一想,转向“悟元大师”道:“大师真的不知情么?”
“悟元大师”怒不可遏地道:“施主,你太过分了,敞寺掌门之尊的答复,尚不足以信么?”
“在下坚信死者之言不虚!”
“那你是栽定本寺的人?”
“贵寺当提出合理的答复!”
“否则的话呢?”
“在下不得真相不罢休!”
“以施主这意,准备怎么样?”
徐文顿时目露杀机,道:“大师当可想到后果!”
少林掌门一抬手,止住“悟元大师”庄严无比地道:“容本座召集本门所有弟子,详细调查,旬日之内答复如何?”
“贵寺既无门人在外,要查真相,立即可为,何必要旬日之久?”
“本座所说无弟子在外,是指略有身手的弟子而言,一般弟子当然不会杜寺不出!”
徐文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才好,对方的话入情入理,但也难保十日之内另生枝节,而这“毒经”却万不能落入别人手中,何况,据黄明遗言,还关系着母亲
蓦在此刻
只见知客僧匆匆奔入,朝掌门人恭施一礼,道:“禀掌门,有位叫‘天眼圣手’的施主求见。”
徐文心头一震,蒋尉民怎么也会来到少林寺?
少林掌门沉吟着道:“指名要求见本座么?”
“是的。”
“可曾问了对方来意?”
“说是有要事面禀。”
“好,本座稍停接见。”
徐文忍不住道:“那位‘天眼圣手’是在下素识,也许正为此事而来”
少林掌门深深地注视了徐文一眼,道:“请他进来!”
知客僧顶礼而退。工夫不大,一个江湖郎中,右手持串铃,肩背药箱,左胁下却夹着一个巨形包裹,一摇二摆地走了进来。
徐文一看,不错,正是“妙手先生”蒋尉民的另一化身。
蒋尉民一眼瞥见徐文,不由惊“噫”了一声,困惑地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徐文当然不能泄露对方身分,仅一抱拳,淡淡地道:“有要事而来,真是幸会!”
蒋尉民不再说什么,趋前数步,放下胁下巨包,朝少林掌门拱手,道:“区区‘天眼圣手’见过掌门人!”
“施主少礼,有何见教?”
“有件关系极大的事,请教掌门人!”
“施主请讲!”
“掌门先看这个。”
说完,俯身解开了那巨形包袱。
“呀!”
在场的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只见包褒里包的赫然是一具和尚的尸体。
少林掌门神色剧变,激越地道:“施主,这是什么意思?”
蒋尉民冷冷地道:“请掌门辨认一下,可是贵寺弟子!”
首座护法‘悟元大师’跨步上前,一审视,栗声道:“禀掌门,是十三代弟子‘了空’!”
少林掌门宣了一声佛号,凌厉的目光扫向蒋尉民,道:“请施生解释!”
徐文是“毒道”能手,目光转处,不由脱口道:“是中毒而死的!”
在场的,无不大惊失色。
蒋尉民瞟了徐文一眼,道:“不错,是中毒而死的!”
在场的少林僧人,齐齐向蒋尉民怒目而视。
蒋尉民冷眼一扫众僧,然后沉凝十分地向少林掌门道:“很巧,区区昨夜投宿登封城外的‘净灵寺’,这位贵门人也投宿该寺,深夜偷拆一封密柬,这”“施主请说下去!”
“区区得先请教掌门人,死者所持密柬是掌门人所差传达的么?”
“一封密柬?”
“不错!”
“传监寺!”
一名弟子应声而退。
现场顿呈死寂,但气氛却十分诡秘。不久,一个虎面僧人快步而来。
“监寺弟子‘悟真’参见掌门法驾!”
“免。‘了空’是你所差么?”
“悟真”转身,才瞥见地上的尸体,不由惊呼道:“了空’他”
少林掌门面色一沉,道:“‘悟真’,你向本座解释!”
“俗真”转身垂首,道:“两月前,弟子差‘了空’送一份度牒到福建莆田下院”
“两月前么?”
“是的。”
“但据‘天眼圣手’施主说他是于昨夜在‘净灵寺’中偷拆密柬
“禀掌门,算时日,他当由下院回转。”
蒋尉民冷哼了一声道:“密柬内并非度牒!”
少林掌门一愕道:“是什么?”
“是一本徐有剧毒的秘笈。他便是偷拆而中毒致死!”
少林掌门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其余的又是一阵惊呼。徐文也双目圆睁。
蒋尉民接着又道:“是以区区特地冒昧奉谒,请掌门人示知这秘笈的来路。”
少林掌门困惑至极地先扫了“悟真”一眼,然后才凝重地道:“涂有剧毒的秘笈?”
“一点不错!”
“秘笈何名?”
蒋尉民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厚厚的羊皮封套,一扬,道:“‘毒经’!”
“‘毒经’?”在场的又惊呼出声。
徐文全身猛震,忘情地大叫道:“世叔,给我!”
蒋尉民震惊地望了徐文一眼,迟疑地把羊皮套交了过去。徐文接在手中,颤抖着手打了开来;抽出一看,是一本薄薄的古书小册子,封面上有两个古体篆字:“毒经”下侧方注了两个小字:“上册”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属于本门的至宝,但他凭感觉确定是本门之物无疑。再翻开几页,一看内容,不错,正是本门之物。
他把“毒经”纳入怀中,望着惊异莫可名状的蒋尉民道:“世叔,小侄正为这‘毒经’到少林寺而来。”
“你为‘毒经”而来?”
“是的。”
“你事先知道了情况?”
“不。是”
是什么,他说不下去了,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哽住,泪水立即在眶内打转。
蒋尉民骇然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文咬紧牙关,强抑悲痛,凄声道:“黄明大哥,他”
“他怎么样?”
“死了!”
蒋尉民噔噔连退数步,双目暴睁,厉叫道:“黄明死了?”
“死了,死得很惨是被利剑穿心而死的!”
“什么地方?”
“遂平道上,小侄亲手安葬的。”
蒋尉民面上立起抽搐,身躯簌簌直抖,泪如涌泉般滚了出来。
少林僧众自掌门人以下,一个个骇震而又困惑地望着这一对,没有人开口。
蒋尉民拭了拭泪水,道:“事实经过如何?”
徐文咬牙把事实经过说了一遍。
蒋尉民目中露出了杀光,这是极少见的现象,在徐文的印象中,这神偷儿一向都是滑稽应世,机智为先。
徐文一转身,面对少林掌门人“可以解释了吧?”
少林掌门一震,道:“要本座解释什么?”
“‘了空’何以身怀‘毒经’?”
“他已因此丧命,本座将派人彻查此事。”
“是搪塞么?”
“搪塞!施主这话”
“事实非常明显,‘五万教’四名使者是死于‘毒经’所含的剧毒,而另一人,也就是在下盟兄,却被利剑所杀。他临死遗言,指出是贵寺弟子所为。而以死者‘了空’而言,似无此功力杀人劫经,其中必有原故。这原故,请掌门人交代!”
声落,目光向首座护法“悟元”扫了过去。
“俗元大师”甫今晨返寺,时间上正好巧合,论身手,要杀黄明是办得到的。
蒋尉民厉声道:“掌门人,小徒黄明,匿身‘五方教’为的是武林正义,而今竟遭横死,很显然是一种谋杀”
“谋杀?”
“难道不是么?”
监寺“悟真”沉声喝道:“施主休得无礼!”
蒋尉民悲愤过度,已完全失去了平时的为人态度,横目相向道:“无礼!今天如不交代明白,这佛门净地将要染血!”
这话,使得在场的少林弟子面色大变,个个横眉竖目,只是格于规戒,不敢发作。
徐文加上一句道:“掌门人,请速作决断!”
少林掌门怒声道:“施主欺本寺无人么?”
“不敢,在下只要素还命债!”
“本寺弟子陈尸当场,难道不是人命么?”
“在下没有义务答复这问题。”
“施主准备如何办?”
“请交代劫经杀人的内情!”
“本座在事实真相未明之前,无法交代。”
“那就别怪‘地狱书生’心狠手辣了”
首座护法“悟元大师”怒哼了一声道:“你敢怎样?”
徐文目中碧芒陡现,冰寒至极地道:“杀人!”
这两个字,出自“地狱书生”之口,别具惊人威力。
少林僧家齐齐怒哼出声。
少林掌门高空了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本寺开派以来,专门之内未见过血腥!”
徐文冷森森地道:“今天可能要破例了!”
罗汉堂住持“一心大师”合十道:“请掌门裁夺!”
少林掌门一袭金黄袈裟无风自荡,显然已激动万,罗汉堂负有护寺之责,住持僧这一请示也就是等于请命出战,这后果是相当可怕的。少林寺虽闭关自守,不问江湖是非,但耳目却灵“地狱书生”最近在江湖中的名声作为,他们十分清楚,别的不谈,单说那“毒手”寺中谁人与敌?
掌门人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那一老睑的肌肉在不停抽动。
这局面,如何应付?
空气中充满了浓重的杀机。
蒋尉民狂声道:“区区今天如不能为徒报仇,不打算活下少林峰了!”
喝话声中,身形欺了上去
场面在蒋尉民一欺身之际,骤呈紧张,所有护法弟子,全部作势而待“一心’、“悟元”、“悟真”三个有地位的高僧,齐齐横身拦在掌门身前。
徐文一弹身,截住蒋尉民,激颤地道:“世叔,交给小侄了!”
说完,碧芒闪闪的眸子,同扫三僧,道:“在下如出手,有死无伤,三位齐上还是哪位先上?”
这话狂妄至极,但也令人不寒而栗。
在场的,谁也挡不住徐文的“毒手”因为“毒”并非一般功力所能抗拒的。
罗汉堂住持“一心大师”向前迈了一大步,字字如钢地道:“本座为少林荣誉出战!”
“出手吧?”
“本座为主,让施主先着!”
“接招!”
喝话声中,徐文展出了“毒手一式”功力用到十成:“一心大师”袍袖一挥,如封似闭,采的是守势,但却寓攻于守,论招数,的确是妙着。
“砰!砰!”连震,徐文的“毒手一式”竟然被解。
少林掌门等,在双方出手之际,纷纷退出圈子之外。
徐文用毒,收发由心,这一招,完全以真功实力发出,并不含毒,否则只要掌指与对方肌肤接触“一心大师”势非当场倒下不可。
“一心大师”封了对方一着,雄心大振,以为“地狱书生”不过尔尔,沉喝一声,少林七十二艺之中的“碎碑掌”猛然劈出,掌势之雄浑沉猛,令人咋舌。
徐文傲性使然,双掌挟以毕生功力,硬封出去。
他仍不用毒,要以真实功力称量一下罗汉堂住持功力究竟有多深。
“隆”然一声巨震,狂风漫卷,三丈之外,仍觉劲风迫人。
闷哼声中“一心大师”踉跄后退,身躯连晃,几乎栽了下去。
徐文也被反震得退了两个大步,脚下的青砖,碎了四块。
这一个照面,看得在场的动魄惊心。
“一心大师”身为罗汉堂住持,身手在少林寺中是数一数二的,竟然接不下两个照面,由此而观,谁是徐文的对手?
徐文冷森森地开口道:“在下念及佛门净地,不宜亵读,所以这两手没有用毒。现在,在下要开杀戒了,勿谓言之不先。”
提到“毒”自掌门人以下,无不悚然变色。
蒋尉民栗声道:“贤侄,用不着慈悲,杀吧!”
首座护法长老“悟元大师”沉重一声佛号,弹身取代了方才“一心大师”的位置,老脸凝重得有如铁板,栗声道:“施主出手吧!”
徐文认定“悟元”必与“毒经”和黄明之死有关,心中已生杀念,眸子碧芒大盛,双掌一提,道:“‘悟元’,本人要你一招丧命!”
“悟元大师”老脸成了紫酱之色,双目暴睁,僧袍无风自鼓,功力已提到极限。
所有的目光都直了,心弦绷得紧紧的。
少林掌门面寒如冰,但掩不住内心的激动。
就在这杀机浓炽逼人之际,大殿中传出一声洪喝:
“师祖佛驾到!”
洪喝过处,少林僧众齐齐面呈肃穆庄严之色,梵唱声中,纷纷转身退到两侧,排成两行;正待交手的“悟元大师”也退入行列中。
“当!当!”
钟声悠然响起,一片祥和庄严之气,把现场的杀机,似乎也驱散了。
徐文不由自主地退到了蒋尉民身侧,投以询问的一瞥。
少林掌门高宣一声佛号,在场的齐声应和。
只见一个枯瘦如柴的白眉老僧,法相庄严,垂眉合目,盘膝坐在一个巨大的蒲团上,由四个虎面僧人,一人一手,抬着蒲团,从大殿中缓缓而出。
所有僧众,合十躬身。
蒲团在阶沿放落,四个虎面僧人恭谨地俯首走向两侧。
少林掌门战战兢兢地道:“弟子不肖,惊动佛驾!”
白眉老僧枯瘦的手微微一挥,没有开口。
场面顿时静得落针可闻,钟声也告停止。
蒋尉民轻声道:“想不到这老怪物还在人世,看来少林寺不为‘五方教’侵扰是有原因的。”
徐文剑盾一蹙道:“如何处理?”
蒋尉民沉默了一下,道:“听对方划出道来吧,反正这公案非合理解决不可。”
白眉和尚开了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如有形之物,震得人耳膜作响:“老衲‘梵净’,不染尘俗已三十年,想不到今天再沾劫尘。我佛净地,不容玷污,两位施主太过分了!”
蒋尉民正要开口,徐文已抢先一步道:“老禅师可知事件始末?”
“老衲已知。”
“请问老禅师如何了因?”
“事实必须查明。两位施主先退出少林,听候答复。”
徐文窒了一窒,道:“老禅师不查究一下真相么?”
“当然。”
“晚辈说现在?”
“必须假以时日!”
“恕晚辈不能接受!”
“小施主准备何为?”
“公案不了结不离少林!”
白眉老僧双目倏地睁开,两道冷森森的目芒,如电般直射到徐文面上。徐文心内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
从这目芒,可以看出这老僧修为之深。
空气又呈无比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