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哦,原来是少林不败头陀,久仰得很。我姓符名云三,这家伙是谁?”符云三左手指指宫道,口气甚是高傲。
“他的内功不错,封神链的招式手法却是不大行,难道他不是济南府正义门出来的人?”
说到济南府正义门,百余年来名震天下。
那是因为一则出过几位高手,二来这些高手全是捕头,任是如何厉害的凶手大盗,无不闻名胆丧。
三来这一门出来的好手,出来当捕快好象已变成理所当然之事,别人既觉得应该,而正义门本身也有了特殊势力和作风。
这种传说,至今仍然维持不坠。
“我也不知道。”不败头陀说话时保持高度警戒。“只知道你是海南毒府符家云字辈有名高手,你为何要跟宫道他过不去?”
“是他先出手的。”符云三忿然说:“我找的是别人,关他什么事?”
院子另一角忽然钻出小关,笑吟吟接口:“你是不是为了万寿匣而来的?我是小关,只是个无名小卒,不过知道的事情却不少。”
那符云三还未开口,小关已转移目标,向宫道大大摇头:“冒充公人的不是他,你最好另想办法,别浪费时间。”
宫道手中的封神链忽然不见,原来他以一种奇妙手法系回腰间。宫道拱拱手,由衷地道谢:“多谢小关兄,我真的不可耽误,恕我先走一步。”
“不,你可不能一走了之,那个女孩子怎么办?”小关瞪眼问。他心中有点气忿,因为若不是那小荷花一哭,他可能不必煽动不败头陀出头,他自己更加不必趟这浑水。所以宫道怎可一走了之?
“但这是你的意思呀。”宫道争辩:“你叫我别浪费时间,所以只好暂时把她交给了你。”
好个老奸巨猾的东西!
小关忿然皱起鼻子。
假如是一块石头,宫道一定会永远交给我。
但小荷花是美女,所以只是暂时交托。
意思是等到风平浪静便拿回去。
“为什么只是暂时?”小关语气十分尖刻。
宫道一楞,因为他的确不知道小关的肚肠,竟是如此的弯来曲去想得那么多。
幸而小关脑海中忽然闪现李百灵的影像,顿时泄了气。唉,暂时就暂时吧,那小妖女很可能不喜欢小荷花:所以何必使她不开心呢?
“好,好,你快点儿去。”小关声音颜色都变回和悦:“最要紧的是快回来领回那女孩子。”
他们这番对答,不败头陀和符云三只有膛目的份儿,闹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符云三目送宫道走了,眼睛一瞪:“小关,你先接我三招,接得住我才跟你讲话。”
小关还未表示同意与否,只见对方狭长剑锋闪击,剑尖额耀飞洒出一片光华。在这片夺目剑光中,一半是刺划右边脸颊,另一半落向左边。
别人万万弄不清符云三的剑势意向何在?
但小关却不知何故,看得清清楚楚。
知道符云三要在他两边脸颊上各划一个十字记号。
符云三可能并没有意图杀他,但这等侮辱记号若是留下来,其实比死还难过。何况小关一瞧剑尖隐隐泛现蓝光,便知有毒。
这知识是李百灵告诉他的。
小关勃然大怒,眼光从剑尖乱额光芒中透过。只见符云三面色虽是苍白,但五官也还俊秀,并非不顺眼的凶毒歹徒,但他这一剑实在太恶毒了。
符云三说的是三招,小关怒气一发,不管三七二十一,眼见对方剑尖快到自己鼻端,光华颤闪中,竟然有两道大大缝隙。
当下一伸手探入了剑光中,食指一弹,指甲碰到剑身,嗡地一响,那大片剑光忽然消失。
小关扬手一巴掌,把楞住的符云三迎面打个大嘴巴,声音清脆。符云三一口牙齿碎落了大半,连同大口鲜血喷出。
只见符云三像瘟鸡一般在原地打两个转,砰一声摔倒地上,已陷入昏迷状态。
不败头陀全身衣服,本来鼓涨得有如吃饱风的布帆,这时忽然软垂恢复如常。他刚才已准备出手帮小关一把,但小关右肩微微一沉之时,那不但是出手征兆,而且时间方位都恰到好处,所以不败头陀及时煞车。
这位少林有数高手,瞧瞧地上的符云三,又瞧瞧略带邪气却相当英俊的小关,他自己平凡的脸上,可禁不住露出十分惊讶神色。
这符云三是海南毒府云字辈几名好手中最杰出的一个,使毒的本领且不说他。武功方面,不论是内力修为或剑法,在当世剑客中,已算得上是一流的人物。
可是小关一巴掌就把他打倒了,符云三连发出第二剑的机会也没有,这是有可能的事么?
小关的确不知道自己在不败头陀心中造成多大的震撼。
他还笑眯眯用脚尖踢开符云三的长剑:“好小子,你剑上有毒,你以为我小关瞧不出是不是?”
他自家没有什么亏心事,所以全然不管这符云三为何此刻在此地出现、有何动机图谋等罗嗦事情,眼光转向不败头陀:“你刚才想帮我,我知道,所以我得给你道谢。”
不败头陀又被他骇一跳,这家伙敢是有许多眼睛?
否则在那等紧急的情况下,怎能连他瞬息间便已经恢复了原状的汜聚功力征状,也瞧得见?
他武功究竟高明到什么地步?
刚才那弹剑一指以及那可怕的一巴掌,看来似是峨嵋派镇山三大神功之一的香凝五指,以及北邙山鬼王易恒的八诈扇掌法。
可是看他内力舒卷吞吐时的微妙变化,这内功底子既像是武当派的阴柔,又有少林的阳刚。
一时之间,竟是测不透。
小关已走到饭堂门口,向张天牧和小荷花招手,声音很大:“一块儿走吧,有什么话边走边说好了。”
但小关却万万想不到走到半路,那小荷花美眸含泪问他:“小关爷,我弟弟的事你既然肯管,几时回村里看他?”
小关为之一怔,她弟弟的问题,谁说过要管的?却见小荷泪水像珍珠般一颗颗掉下来,平添无限凄艳之美。
小关的心不禁一软:“你们那个村在哪里?”
小荷花晶莹泪光美眸中露出欢喜感激,立刻指住左边:“从岔路翻过山岗就是了,只有里把路而已:叼,小关爷,我好感激你。”
她声音极之真挚,一听而知绝对不是演戏。小关暗自叹口气,心中无端闪过李百灵的倩影。
唉,小妖女若是知道我为小荷花的泪水而软了心肠,她会怎样取笑我呢?
张天牧只要不运气用力,倒是没有什么异状。所以他们一行到达那小村落时,张天牧仍是健步如飞。
小荷花的弟弟只有十三岁,躺在床上,面色十分苍白,神色憔悴。
尽管小荷花楼住那苍白少年直滴眼泪,但小关并不感动。
因为那个少年,看来并没有迫到眉睫的危险,反而张天牧像座山似的大个子,却已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不败头陀走出屋外,在阳光下连连摇头。
小关看了觉得奇怪,却倔得多问。
现下只有三个人翻越山岗,走向那座树林。张天牧为了自己的性命,不免心急领先疾行。
不败头陀侧眼但见小关神色湛然,因为微笑而稍为上翘的两边唇角,竟使人泛起他很纯真却又有点儿邪气之感。
再看他走路时全身姿态和节奏,以及举手投足间一些细微动作。
以不败头陀的学识和眼力,居然瞧不准小关有没有用上内功真力?也找不到属于天下任何家派招式的肯定线索。
换言之,小关这家伙看起来说他没有武功吧,好象不对。但细察之下,却又瞧不出他有什么特别高深功夫。
不败头陀不觉对自己很不满意地摇摇头。
咳,我一定是太老了,以致眼力退化。或者我已经落伍了,所以老得不知道天下武林有些什么新的绝艺神功。
“我是哪一种?”
“抑是两者兼备?”
“别老是摇头叹气行不行?”小关不以为然地瞪他一眼,脚下可没有停顿,保持着并肩而行:“你这个头陀,以我看真比不上人家老道洒脱。”
小关脑中出现那串彩晕流转的美丽珍珠,这么值钱的东西,雷天限付出之时,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但这头陀,为了怕那彩练蛇咬上一口,一直摇头叹气。对比之下,头陀当然远不及老道洒脱了。
“哪一个老道?雷天眼?他敢是瞧得出你的底细?我不信!”不败头陀是为了这一宗而叹气,万万想不到小关夹缠到他怕死这上面。
两个人的主题牛头不对马嘴,变成了各说各话。
说到底细,小关自问完全没有,他只不过是一个山城里一个读过书的流氓罢了,谈不上什么底细不底细。
不过这不败头陀既然提到这一点,想来那个老雷大概已认定我小关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人吧?
哼,这串珍珠算得什么,看我哪一天摔在老雷面孔上,大大给他一个难看。小关边走边想。
但下一刹那脑海中的景象,不是雷天眼真人惊讶佩服的样子,而是李百灵。
这小妖女含笑盈盈,雪白的颈子套着这串珍珠,映起含春的王脸,要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那座树林已经在望了,众人一时都忘了其它想头、只记起对可怕的彩练蛇和万寿匣。
“小关。”不败头陀叫他:“那对彩练蛇关系三个人的生死,你最好别鲁莽。”
“三个人?哪有这么多?”小关想来想去,也只有张天牧一条命而已。
“第一个是张天牧,你自然知道。但你若是抓不住彩蛇,他固然没命,你大概也活不成了。我意思是你被蛇咬死才抓不住,这便是第二条人命。”
这个推论虽是有破绽,但也勉强可以充数。
小关连连点着头,不敢驳他以免岔到别处去:“第三条人命呢?是你?你也被蛇咬死了?”
“不是我,我就算抓不住它们,也不会被咬死。”不败头陀声音很自信,接着说:“第三条人命是小荷花的弟弟郑小牛,他所中之毒,彩练蛇也可以解得。”原来如此,哈,哈。
小关在肚子大笑几声。
“这少林头陀枉是天下知名高手,却把那对毒蛇看得那么厉害。
“怎知道我小关老爷有捉蛇秘功,简直是手到擒来。这下可好,连小荷花的弟弟也救得活”
小关的习惯是任何事情都想法子利用一下,尽量得到一点彩头好处才行。要不然他这种出来江湖上混日子的人,凡事不弄点好处的话,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我其实很有把握抓住那对毒蛇。”小关开始他的诡谋:“但头陀你既然讲得那么可怕,我可就不敢不多加小心了。这样吧,到时候我一瞧不对路,拔腿就赶紧跑,这样至少可省回了一条人命,你说对不对?”
“你有什么把握?”不败头陀大为讶疑地追问。
“这是秘密,恕难奉告。唔,其实本来不妨跟你商量一下的。”他作一下考虑状,然后继续:“咳,不,不必啦,反正老张和小郑。与我非亲非故,他们的死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商量一下也好。”这是与两条人命有关的大事,身为佛门弟子的不败头陀当然觉得十分重要,便自动钻入小关圈套:“你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帮得上忙。”
“你当然帮得上,只要你鼓励我一下,根本不必你老人家出手。”
不败头陀讶问:“怎样一个鼓励法?你真的有法子抓住那对毒蛇?”
“我有办法,我可以发誓。但当我想起了另一个人,他也是性命交关,他的命只有你身边的奈何丹可以挽救。而我虽然已答应龙智活佛的条件,却不知道要多少天才拿得到那九骷髅秘音魔叉?等我弄到手时,会不会来不及呢?这一来我的办法忽然没有了!”
不败头陀瞠目追问:“你的意思说,要我先给你奈何丹,作为鼓励?”
“我意思是我一抓到毒蛇,替他们解了毒,你就先把灵丹提前给我。那件红教法宝,我保证迟早一定双手奉上。”
不败头陀笑笑,眼中有一种神采,清澈灵明得令人看了,也为之心神宁请沁。
“你这个家伙,咳,真是的”不败头陀声调慈祥得近乎溺爱:“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放心去做,但我可不可以先知道你有把握的办法?”
小关不知何故,心中暖暖的也软软的。
这种心灵上的了解和信赖,以及情感上的依赖,如此陌生而又亲切,使他投由来的感动得几乎溅出热泪。
但他反而顽皮地拒绝:“不必了,到时你一瞧就知道。”
他们一齐走入树林,不败头陀见小关信心十足的样子,更不多口。
小关心中却想起那美丽的小妖女,她现下正在做什么呢?是在小睡?抑是托着香腮在窗下出神寻思?
李百灵根本无香腮可托,原因是这香腮二字乃是形容美女才用的。她现下打捞为年轻公子,纵是唇红齿白甚是俊俏,却仍然属于臭男人之列。
在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衣服槛楼,但眉骨凌凌,显示此人,虽然身在泥涂,心志却傲。
紧紧抿着的嘴唇,划出坚毅的线条。综合而言,这个少年内心刚毅峭傲,缺点便变成落落寡合。
李百灵正提笔写一些东西,有时还画上一个人形。那少年虽然不懂,却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小关进来的时候,李百灵笑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招呼,仍然全神专注在白纸黑墨上。
那少年忽然听到小关嘻哈笑声,骇得跳起来。
“别作弄阿敢。”李百灵仍然头也不回。
她手中的笔也没有停:“阿敢姓周。阿敢,这个人是小关,他为人还不错,很讲义气。
至于跟他一起来的人,大概坏不到哪里去,这叫做物以类聚。”
跟在小关后面的是不败头陀,这位少林高手虽是不拘形迹,但几时被人家这样评论过?
不觉无言苦笑。
小关不知为何心里怪怪的,大步走到桌边,硬是把周敢挤到一边,这才舒服了一点儿。
低头一瞧,讶道:“咳,你画什么?好象是拳谱之类?”
“我拜托你,别装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好不好?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骇得着你小关老爷的?”李百灵说了不少话,依然笔不停挥。
看来她画写的机会,根本可以跟嘴巴分开。
她终于放下笔,微笑抬头望向小关。她的笑靥依然那么美丽动人,可是相当苍白,看来有点儿虚弱。
小关无端端觉得心阚起来,伸手拍拍她后背,声音变得甚是柔和:“好啦,一切都好啦,奈何丹我已经弄到手了。”
李百灵甜甜一笑。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小关面孔。
简直好象是深情恋慕的爱人别后乍逢一殷。“那么跟你来的人,便是那少林寺第六高手不败头陀么?”
“是的,但我却不知道他在少林寺只排行第六。”小关做个鬼脸,故意表示有点儿瞧不起的意思。
他道:“早知道我就不跟他交朋友了。唉,只徘到第六,听起来多泄气。”
“不要气人家好不好?”李百灵含笑道:“少林寺领袖天下武林,你可知道连出家带俗家一共多少人?据我所知,至少超过五千。在这许多僧侣及俗家健者的竞争下,竟能名列第六,而且达三十年之久,实是难之又难的事。三十年不是短时间,每年都有新的高手崛起,这种竞争淘汰,是最公平的,也是最无情的。”
“好啦,我相信他很行就是了。”小关举手作投降状。
他碰到任何人都可以横驳竖辩乱搅一通,可是这小妖女口舌伶俐,思路清晰而又锋利如剑,惹她实是不智之举。
但不惹她也要有一套功夫才行。
为了转移她注意力,小关立刻转向不败头陀:“我说头陀,那张天牧和郑小牛的毒都已解了,奈何丹可以先给我了吧?”
不败头陀把手中一个大包袱放在门边,边应道:“当然可以。”他掏出一个银盒,举起给小关看“这就是了。”
李百灵这会儿才起立转身,辗然微笑瞧住不败头陀:“谢谢大师,我是李百灵。你其实在少林寺是第三高手,因为少林上辈的天火风三神僧,纵然于今尚仍住世宏法,但也应该剔除,才是真正尊崇恭敬三神僧之道。”
不败头陀骇然瞪住她,却又禁不住赞叹道:“一个小关,我已叹为观止。谁知还有你,唉,我真的是老啦,我太落伍啦!”
小关手伸长长的:“拿来,闲话以后才说不迟。”等到那银盒确实已放在他掌心,他才当真松口气“多谢你,头陀。”
他立即把银盒塞入李百灵的手中,柔声说道:“这东西试试看,如果不行,我再想办法。”
李百灵心中涌起无限温暖,眼睛忽然充满泪水,所以眼前景物变得迷迷蒙蒙。
“别这样了,你这个小傻家伙。”小关伸手轻拍李百灵的面颊“这等物事算得了什么?”
愣愣地瞧着他们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周敢,不知如何也眼睛湿湿的。
在他生命中,虽然从来没有得到这种温厚深挚的友情,他仍然以为李百灵是男的,可是他仍能感觉到,并且十分羡慕和感动。
他的样子神情没有逃过小关的眼睛,所以小关心中一丝疑虑霎时消失无踪“小周,去弄点儿热茶来,这位头陀值得你敬他一盅。”
阿敢马上应一声跑出房外,小关摊摊双手:“头陀,请勿见怪,我好象把气氛弄得很不对。还有,这小家伙是个女的。”
不败头陀笑笑。
假如他连李百灵的女扮男装也瞧不出,那才是真正的笑话。一抹清明澄湛的智能光芒,在他眼中闪过。
这李百灵既然是个女的,那么她除了出身于隐湖秘屋,绝对不会有别的家派了。
那隐湖秘屋四个字,像四块通红的烙铁,烙炙得他那久已湛明的禅心,忽然痛得难以忍受。
唉,阿弥陀佛!她从前也像李百灵,时时喜欢女扮男装
唉!四十余年前的旧事,已是老得网结尘封,忆之作甚?
唉!少林寺藏经阁最秘密的神功心法,达摩院最精湛深厚的内外劝和招式,她都能娓娓解说,或是从容破拆。
她看来任何时候都那么飘逸美丽,任何的奇怪疑难问题,在她的面前,都不值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