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可是,这已足够她沉醉遐思,缅怀起当日绮旎缠绵的幸福甜蜜日子。
渐渐天边的云山,隐没在晚烟暮霭中。大路上来往的人,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在移动,连衣服的颜色都分辨不清楚了。
一天便这样过去,这一段光阴从生命之页上揭过后,永远也不会重来。
她虽然仅仅在石上坐了一个短促的黄昏,可是在她沉重悲哀的心情而言,毋宁像是苦候了一生。
然后继之而来的,又是不可捉摸的空洞的日子。
她带着苍白的脸色,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齐了。
沈雁飞不知又溜到哪儿去了,她检视了一下枕头底,发觉那串准备付房租的钱已不见了。
她萎颓地坐下来,心中没有怨怪,只充满了惆怅和悬虑,担心儿子拿了这些钱,不知去干些什么事,一面在盘算怎样凑还这笔房租。
她觉得今日特别倦,累得连晚饭也不想吃。
但她还是挣扎起来,点亮桌上的油灯,然后拿起针线,缓慢地在灯下一针一针做起来。
忽然她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太孤单了,她竟然第一次害怕起来。
在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固然已沓无音讯,生死不明,即使像以前在她屋子后面住的一位非常老实的张大叔,也在去年死了。
近五年来,她曾屡陷在极度的窘境中,全仗那位张大叔帮忙,才度过了难关。
这也是何以当年沈鉴送给她几件纪念性的小首饰,能够留到去年儿于出事时才含悲忍痛地用掉的缘故。
天壤之大,人海茫茫,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诉说一点儿心事。
她是如此孤单和疲倦,油灯那黄色的火焰也生像同情地逐渐暗下去。
更阑人静,灯残火暗,忽然一条人影闪将进来。
那人在她面前仁立一会儿,在朦陇的灯光下,他仍能够清楚地瞧见他母亲灰白色的头发,有点佝偻的背影,俯伏在桌子上,她是疲累得睡着。
他把手中一张信笺,轻轻放在桌子上,用灯台压住,他可真欣赏自己的一手好字,因此,他在暗暗的灯光之下,再读一遍。
“儿去矣,儿父无德,绝妻弃子,虽云公事,有忝父道。儿誓踏遍天涯,偕之共归,而与母责之”
他很满意留书的措词和光明正大的理由。
虽然他实在的理由,仅仅是近日手风太差,欠下赌债累累,性情又自尊妄大,受不了债主追讨闲气,故此把心一横,决定离家远走高飞,逃避这可厌的一切。
这天晚上他偷拿了母亲的五串钱,又去赌输了,于是他被迫去实行早已想好的计划。
乘夜去偷了姓李的那条大水牛,卖给一个私宰的人,得了几串钱,便回家包了几件衣服,写了这么一封留书,走人母亲房间,轻轻压在灯台下。
他退开一步,准备转身离开,母亲忽然动弹一下,发出呜咽之声。
沈雁飞起初大吃一惊,但随即便愣住了。
那是梦中的咽声,沈雁飞年纪虽轻,但这个可还能够懂得。
他即使在日间如何地自命不凡,以英雄自居,但若在梦中遭逢着悲惨的情景,也常会失声而恸,醒来面上泪痕斑斑,但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这种无力抗拒的真情流露,他岂能不憧。
母亲的灰白头发,虽在微黯的灯光下,却特别刺眼。
他忽然非常非常地怜悯起她来,而且十分同情她的一生悲惨可怜的遭遇。
在这快将决然离开母亲而远走天涯的他,正如人之死,其言也善,他忽然十分内疚,内疚这些年来没曾好好对待母亲。
他想象得出当她醒来,看完这张留书之后,会有怎样悲哀的反应,虽然这正是他何以会常常做出使她伤心之事的缘故。
可是现在,他在真个要远离她膝下之时,他却疚悔和悲哀了。
他赶快抬起头,将眼光从母亲的白发上移开。
她那灰白的鬓发,使他深深地明白那代表着她那真挚的爱情,以及这么多年来的辛劳。
眼泪险些儿掉下来,但终于让他忍住了。
心上掠过的一丝天良之光,转瞬即没。
踏出大门时,他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那房间里黯淡的灯光,灰白的头发,佝楼的身躯,这一切凄凉的景象,很快便抛在脑后。
“哼,老李去年嘲骂她跟那已死的张大叔有一手,那时候我还愤愤地半夜去刺死他的水牛。可是今年也听陈吉和醉猫王二说过这种话,她应该得到最悲惨的命运,我恨她。”
踏着夜色,他一面想,一面向城外走。
城门早已关闭,但他却晓得什么地方有缺洞可以出城。
出了城外,脚下踏着柔软的黄土路,他忽然好像瞧见了母亲痴坐在那小山顶的影子。
于是,他立刻否认了自家早先的想法,这种持久伟大的表现,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母亲的清白吗?
故此他转而对于伤了老李的大水牛而感到欣慰,因为这可是惩戒破坏他人名誉的人的好法子。
至于陈吉和醉猫王二,他们的赌债,今生可别想他偿还。
他以少年人充沛的精力,直走到翌日傍晚时分,才在一个市集里用过晚饭,再拖着疲乏的双腿,在市外一座神庙中的廊下躺下歇息。他的确太疲累了,因此很快便酣然人梦。
翌日醒来,太阳差不多已晒到屁股,他连忙爬起来赶路。
他必须趁着羹中尚有打尖的盘缠时,尽量走远一些。
以免那老李因失牛报官.正好自己又留书出走.这一来.可能官私两方面都会有人追他。
官方当然是因失牛而派出捕快四处的追查,私的方面则可能是他母亲会央请人来追寻。
但囊中那一点点钱,却不够他投宿旅店,好在他往常游荡惯了,遇上赌钱得太晚,就随便在哪儿蹲一晚。
如今天气正热,一点不必担心着凉,倒是白天走路甚是难受。
走了四天,这才到了襄阳。
过了襄阳,渡过汉水,直向北走。
他并没有什么目的。
不过,他听母亲说过,他父亲生判官沈鉴当年乃是向北走的,一去十五年,沓无音讯。
这次弃家远走,不知不觉便挑了北上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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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打尖时用完了最后的一文钱之后(他虽然不肯投宿旅店,借以省钱,但对于吃喝,却总是又酒又肉),心里想着应该找点儿什么活做做,反正这儿离家又有好几百里路,不愁被人追查着。
可是,此刻举目无亲,正是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也。
他一连穿越过五六个村落,耐心地求询有没有需要人手下田去做活的,但都被拒绝。
他失望得很,看看天色已是申西之交,肚子开始饿得咕咕直叫。
蓦见前面半里之外,有个大村落,连忙放步走去。
但见那村落中,家家户户,屋顶处都冒出炊烟。
他一面走进村里,但觉这村落的气派,有点跟普通的不同。
那便是在村子里不论房屋高矮大小,都一式用坚牢耐火的泥砖为墙,且以瓦片盖顶。
还有便是建筑得相当齐整,仿佛早已分配好地方,才盖房子似的。
这些屋子不但位置齐整,材料较佳,而且看起来分不出新旧,宛如在同一时期内完工似的。
沈雁飞并没有因为这些奇怪的感觉而止步,笔直朝村中走进去,但见家家户户,全都敞开大门。
他可以清楚地瞧见每一家里,都有妇人忙碌地在排桌子开饭。
他更饿得难受了,随便走到一家门前。
大声招呼道:“大婶,这儿可要人做活吗?”
屋子里那妇人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失声斥道:“讨厌,快走。”
语气中竟不留余地,这可使沈雁飞愣一下,忿忿投瞥她一眼,便走开了。
他一直走过三户人家,才再在一家门外停住,恰好一个妇人走出来张望什么,他连忙问道:“请问大婶,这儿可有什么活做?”
那妇人年纪较轻,长相老实,打量了他一眼,露出惊讶之容,道:“你怎会到这儿找活做的?”
沈雁飞道:“我可是不得已啊!”语气中显然甚是倔强,却是因为方才自尊心被损之故。
她摇摇头,直着眼睛向村口遥望。
沈雁飞情知这个村子比起其余的富裕得多,因此讨顿饭吃大概不是难事,可是他的自尊心,却不容许他这样做。
他无言走开,趑趄数步,正盘算着要不要再碰碰运气,忽听那妇人道:“喂,你回来。”
他连忙走过来。
她道:“你往别处去吧,这儿哪有活让你做呢。”
“那边呢?”他问,用手指指村后。
那妇人眉头一皱,道:“你这人好不识进退,你自己去问问看。”
沈雁飞使起性子,果然转身向村后走去,当他穿过一条巷子时,陡觉眼前景物大变。
敢情这村后隐着一座庄院,打村子这儿瞧去,只瞧见庄院后墙,大门却是开向那一边,故此瞧不到。
庄院中有一幢楼房,虽然只有两层,而且大半给楼后几株高树遮挡住,但已感觉气派不凡。
沈雁飞想道:“这座庄院定是这周围数十里的大地主人家,相信找份什么杂活做做,不会成问题。”
一时已忘了村子两个妇人那种使人奇异的气焰。
只因乡村民风人情素来淳厚,极肯帮助人家,这两个妇人的态度在乡村里,可真甚少会遇到。
他沿着院墙走,一直绕到前门,觉得甚远,可知这座庄院占地甚大。
到了庄院门,只见院门大开,他往门里一瞧,不觉呆了。
原来门内竟是个修剪齐整的花园,齐草修竹,假山水池,布置得极具匠心,使人生出置身画中之感。
花园过去,好些房屋错落屹立,一片幽雅景象。
他踌躇一下,想道:“这里恐怕不会用我这种人吧?这里可是富贵之人家,不怕我会盗窃财物才怪哩。”
当下胆怯起来,一径越过大门,向另一边沿墙走去。
放限四望,附近竟无村落。
自家这时又渴热,又饥饿,却见前面不远,有处树荫,树下似乎有道小溪,便放步走过去。
到了树下,果然有道数尺宽的流泉,从院内流出来。他看见泉水尚清,便俯身掬水而饮。
饮得够了,只见一棵树的横叉伸出,可容他舒服躺卧,便爬将上去。
这也是他这数天来的经验,若果随便躺在地上,总有一些想不到的虫豸侵袭,使人烦恼不堪。
那横叉离地有一丈之高,他爬将上去,正待躺好,眼光扫进院内,忽见里面乃是一片四五丈方圆的硬土场子。
整片场子用高逾二丈,鸡卵般粗的铁枝围住,根根铁枝深入地中,故显得甚是牢固,每支距离约是五寸,故此在外面能够十分清楚地瞧见铁枝围成的场子中一切东西。
还有一桩特别的,便是这老大一圈的铁栅除了最顶端处有一圈索,扣住铁枝之外,下面再没有横的联系。
他真瞧不出这个用铁枝围成的硬土场子有什么用处。
再细看场子中时,除了右边靠铁栅的地上有两块宽约四尺,长达七尺的青石板,便再没有什么东西。
他的肚子咕噜一阵乱响,使得他没有心思再瞧什么,身躯躺将下去,双手抱住上面一支横伸树枝,闭上眼睛。
但只一忽儿,他便被院墙内一些声音惊动。
仰起身子向内瞧时,但见从场子再过去的屋子侧门,走出六七个人,全是劲装疾服,显得雄纠纠的大汉。
他们到了铁栅边,一个人肩上扛着一盘粗缆,这时放下来,寻到一头,双臂用力一扬,那根粗缆忽地飞起,越过铁栅,射坠入场子里。
沈雁飞定睛一看,只见那根粗线所搭之处,正好是一个嵌在铁枝顶端,宽阔的辘辘轴心上。
也不知那汉子如何能将这条沉重的粗缆,抛得这么准确。
另外有两个汉子,一起动手,将铁栅贴着青石板处打开一扇狭门。这可是唯一可进场子的人口了。
一个汉子间进去,拾起那条巨缆,缆的末端原来有个铁钩,那汉子迅速地把铁钩钩在地面那扇青石板上,敢情那块青石板嵌着铁环,似是专用作拉起这扇巨大的石板所设。
那汉子把铁钩钩好以后,立刻极迅疾地闪身出栅。沈雁飞虽然睁大眼睛,却真瞧不清楚,那汉子怎样移步的,心中大奇。
铁栅外几个汉子,这时齐齐伸手拉着粗缆,等到那最后出来的汉子把铁栅门关闭之后,这才吆喝一声,一起用力扯那粗缆。
呼地一响,那块长形的青石板直翻起来,但听当地大响,青石板直直竖起一头靠着铁枝。
沈雁飞把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直勾勾地注视那地洞,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值得这几个大汉如此紧张戒备。
但见地洞黑黝黝,半晌并无丝毫异状。
那几个大汉放松粗缆,退开两旁,也是直向场子中瞧望。
片刻之后,那边屋子的侧门,又有一个人走将出来,大声问道:“都预备好了吗?”
嗓音沙哑,却带着暴戾的味道。
那些汉子之中,有个高声应道:“都准备妥当了。”
随着那答声中,他们全都俯身拾起长杆子和虎叉,原来这些杆子虎叉等物,早就搁在铁栅边。
那人一直走过来,向场中瞧一眼,道:“那畜生敢是喂得太饱,懒得不出洞?”
沈雁飞但觉那人浓眉阔口,身材横壮,配上那种暴戾沙哑的声音,令人感到一种凶煞之气,当下定睛看他于什么。
只见那人霍地脱掉外衣,里面一身装扎利落的短打衣裳,脚登软底鞋。
他瞧众人一眼,咕哝道:“这差使可真倒霉,一年到晚总是对付畜生,又不许人用重手法。”
一个汉子谄谄地道:“总是二爷技艺高明,老庄主才肯让你涉这个险啊。”
那位被称为二爷的傲然一笑,道:“这可不算什么险,若许我用重手法,便教他一天弄十头豹子,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沈雁飞可听不见人家说什么话,正等得心焦,却见那二爷一顿脚,那么庞大的身形,竟然轻飘飘飞起。
就像只大鸟般,直飞上丈二三高时,身形往铁栅上一落,双手疾伸,持住那鸡卵般租的铁枝。
倏然双臂一振,身形又起,一直冒升到二丈处的顶端,这才双手一按顶端处的铁索,倏然打个跟斗,直翻进去。
这次由上而下,更觉得他像只盘空大鸟,飘飘坠向场子里。
外面一个汉子从铁板隙间递给他一根长杆子。
二爷一把接过,笔直走到地洞口,用那根长约丈二的长杆,猛可击在洞口里,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地洞中传出低啸怒吼之声,眨眼间,彩影一闪,一只大豹子蹿将出来。
二爷身形好快,霎时已退开丈许。
那头豹子虽然看来是瘦了一点儿,但凶威不灭,只见它那豹目凝瞪着前面的敌人。那条长尾,靠末端处的两尺尾尖,不住跳动摇颤,偶尔打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声。
沈雁飞自幼胆大异常,任什么都不怕,这时但觉此事新奇刺激,不禁把眼睛睁得更大,眨也不眨。
那头豹子似乎吃过那人的亏,因此一任此时摇尾发威,凶性未灭,却不敢贸然进扑敌人。
二爷站在那儿,手持长杆子,这时口中嘿一声,倏然挥杆一击,却是直击豹子面前的地面。
那头豹子微微仰身缩头,张口露出锋利的白牙,喉间发出低吼之声。伸出一只豹爪,虚虚抓一下,仍然没有进扑。
二爷又挥杆一击地面,口中暴喝一声。
那头大豹子似乎是被逗得火起,只见它怒吼一声,倏地坐身作势,尾尖跳摆得更快。
须知山中猛兽,以豹子最为凶残,比之老虎更令人可怖,只因豹子爪牙之利,不逊于虎,而动作快捷,则比老虎犹有过之。
加上性情凶残狡毒,山中猎户可真怕碰上这等专门爬匿树上,候机暗袭人兽的豹子。
猛然那豹子又大吼一声,忽然疾扑而起,可是方向并不是对着二爷扑袭,却是转身扑上那块青石板竖起的顶端。
看样子是想借那石板垫力,再蹿上二丈高铁栅顶。
铁栅外的汉子们,手中叉杆齐齐刺打,那虎叉上的铁盘震得哗啦啦直响,声势惊人之极。
那豹子两爪方一搭住石板,杆叉已到,迫得怒吼一声,松爪退纵下来。
二爷似乎不大耐烦,忽地挥杆进击,时候拿捏得正好,啪地横击在豹子悬空的身躯上。
那豹子痛怒交集地大吼一声。
到它四爪沾地时,二爷已退开寻丈,持杆挑逗。
沈雁飞差点儿便叫出声来,因为他实在难以想象到真个有人能够如此从容地对付那凶残无比的豹子。
但见那豹子作势欲扑,却终于没有扑去,凶眼闪闪,怒视面前的敌人好一会儿,忽回头去瞧铁栅外面的人。
二爷见拨撩不起豹子野性,狂笑一声,道:“这头大猫想是连日给调弄得驯了”
说着话时,单手持杆,不经意地伸长去惹那豹子。
那头豹子忽然疾外而去,全无半点声息。
二爷手中的长杆刚刚举起数尺之高,那豹子扑将过来,猛然一爪击下,当当一响,长打落地。
沈雁飞见那豹子吃袭得甚是阴毒,不觉失口大叫一声。
二爷听觉敏锐之极,就在长杆被豹子击脱手时,回头一瞥。
他的眼光宛如两道闪电,扫过数丈外树上的沈雁飞面上,使得沈雁飞不知怎的心头一凛。
可是就在他回头一瞥之时,那头豹子已疾如旋风般扑到。
铁栅外一众汉子,吓得齐齐大呼。二爷骤觉风声压体,情知因为自己之一分神回顾,便被这头狡谲凶毒的豹子趁隙袭到。
这头豹子已吃了十余天苦头,不但对他仇恨之极,而且也学乖了不少,是以适才才会装作回头去看铁栅外的人,却趁隙无声地疾扑。
这刻正是生死系于一发。
那二爷猛可吐气开声,嘿地一喝,喝声中身形如行云流水一矮一旋,上半身便斜错开三尺有多。
那豹子只因这一扑,离地不高,故尔未尽全力。
这时它虽两爪一下抓空,却因尚有余力,怒吼一声,用力一翻,整个身躯斜压而下。
这一下要给豹子压着,虽不致立毙豹爪之下,多少也得给它抓伤或咬伤,这样即使二爷使出重手法,一拳击毙此豹,却也不值。
铁栅外众人又是失声一叫,却见那二爷不知怎的,身形再矮下尺许,蓦然从爪影下闪开来,右手反掌一甩,啪地击在豹子前腿与颈项之间。
那头豹子负痛急吼一声,竟横飞开去,只听叭啦一响,落在半丈外的硬土场子上。
那二爷虽然身怀有玄妙之极的招数,却也让豹尾尖拂着肩膀,而留下一条尘土的痕迹。
那头豹子第一次吃这种大亏,以往俱不过让他摔开而已,这次却被敌人反掌拍在颈腿之间,筋骨俱伤,一时间爬不起来再扑噬敌人,惨吼连声。
二爷可在豹子惨吼声中,倏然腾身飞纵而起,伸手一按铁枝,借力换力,身形再冒空飞起寻丈,一翻身出了铁栅。
沈雁飞早在他回头一瞥,接触到他那闪电般的眼光时,心中一悸,但觉此人眼光中尽是凶杀之气,连忙溜下树,放脚疾奔。
他这里只奔出两丈许时,蓦然风声飒然一响,一个人像大雁般打天上掉下来,正正拦在前面去路。
沈雁飞收脚不住,直撞向那人身上,那人可也没动,自家还离着那人身躯半尺之多,却如同撞向一堵无形的墙壁上,头手脚一起大疼,禁不住哎地叫一声。
拦路之人,正是那力斗野豹的二爷。这时相距得近,但见他一双惹人瞩目的乌黑浓眉,尽是热气。
“好小子,居然敢潜窥我七星庄,你留下脑袋吧。”
沈雁飞这时疼得不知东西南北,只听到那二爷口音暴戾之极,糊里糊涂地便连连应是。
只见那三爷一伸手,抓着沈雁飞的腰带,毫不费力地将他整个人提起,然后往回便走。
沈雁飞但觉有如腾云驾雾般,眨眼已处身院墙之内。
只听叭哒一声,他给摔在尘埃,他眼光偷偷一瞥,那块青石板正好挡在他的面前。
那几个汉子拿叉持杆,守着那头野豹,不让它乘机借那块青石板着力,跃出铁栅。
二爷可没有说什么,自己动手将青石板前的铁栅拉开,然后一手拉着那根粗缆,蓦地抬腿一踹,那块青石板横向前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