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陆家的府邸是一所御赐巨宅，在西长安街中段的住宅区，附近一带几乎没什么民宅，全是公卿权豪的聚居点。

    反正小民百姓是离皇城越远越妙，愈过接近，是非就多，麻烦临头的机率会十倍百倍的增加，前朝死鬼皇帝正德就一口气把西安门外的积庆、鸣玉两坊的民宅折成平地开皇店，自充茶壶甘作绿头乌龟，客人就是他的大大小小臣工们。

    君臣同乐，敞胸露腹，在肉池酒林中大开无遮无拦大会，还真是一家亲。

    眼下最不是东西的就是张氏两兄弟，北安门靠近皇城地方的民宅几乎都成了他们的产业，顺天府衙门档案房里申述卷状堆积如山，从弘治起直至时今，破家的小民百姓是欲哭无泪，状告无门，只能自叹倒霉。

    反倒是独眼胖子严世藩强行出头，眼下任顺天府治中，参理府事，为破家失业的小民百姓出主意打官司，向张家讨要霸占的民宅，着实办了不少好事。

    只是数十年后的事，孰又能预料，这位常常自许为大明朝第一聪明人的独眼胖子恐怕也料想不到，他最终会重蹈复辙，走向这权力的不归路。

    话扯远了，重归正题。

    马蹄声骤急如雨下，打破宅区的寂静，声传里外，两名骑士如掠地狂飚，身形高大的骑士在前，略瘦的尾随在后，正奋起直追，前后相隔不过十数步之遥，由西向东急驰而走。

    路过的豪宅无数，却依然我行我素，丝毫没有尊重宅主人，要放缰小驰的意思。

    各宅门前看门当值的打手、门子挥拳跳脚瞪眼，骂骂咧咧嘴带脏字，眼睁睁目送他们离去，没有采取一点有效措施。

    本来就是在装样子，见到如此嚣张的人物，脑子没坏稍有常识的人就懂得，有多远闪多远，最好当没看见。世风就是如此，做人就得势力些，才可活得安生。

    高大的骑士保持领先，以相差几微的时间，率先冲到了陆府宅门前，守门人见到自家的公子爷，急忙忙地迎下来牵马。

    陆炳不忍拂了家人好意，坐骑引至下马石旁才再行落鞍，豪富人家叫上马石，下马石的叫法不怎么吉利：“甬亮，公子爷的骑术比起你还不赖吧，愿赌服输，你可别和我狡辩耍赖。”

    陆焜不服气的鼻孔哼气，对自家公子爷的耍赖行径进行大声抗议：“公子爷，你怎么可以打倒一耙，明明是公子爷您耍赖在前，说好了比骑术，自然要比得公平，公子爷怎么可以不打一声招呼就抢先冲出？不行，小的认为这种不公平的比试不能算数，所以赌注也要取消，待来日有机会再跟公子爷公平比一场，小的才会心服口服。”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哪有这么多的借口，少给我找理由。”陆炳立下身，冲众家人笑说：“大家评评理，我说的可对。”

    众家人齐声应喏，纷纷点头称是，当然要帮衬公子爷为先，陆焜一时陷入口水的箭林密雨里，脱身不得。

    从大门楼子到内宅，花了好一阵功夫，东厢的一座小套院花木扶疏， 院内的正厢是堂屋所在，明灯高挂，辉光四溢。

    陆炳长笑着跨步进院，一面走一面叫唤：“夫人，我回来了，怎么还不出来迎接为夫。”陆焜亦步亦趋紧随在后头，霉相满脸。

    几声女人的惊喜声后，三个丽影急步迎出，略加打量，可以确认是一主两婢无疑。

    走在前头的丽人年余二十四五，云鬓高挽，梳目下颇为时兴的盘龙髻，结椎在后，娇俏的脸上铅华巧施，轻装淡抹，目含柔光，带着欣喜的笑意，目不转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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