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紧张起来,留下两个人看守道玄观主和九地冥魔,千手灵官四个人左右一分,把黑袍人两端堵住了。
“你果然来了。”千手灵官沉声说:“阁下,取下头罩,在下要看看阁下的庐山真面目,阁下定然是在苏州,公然刺杀神剑晃庆的费廉费文裕了。”
“等到在下该露面的时候,如果阁下留得命在,在下保证你一定可以看得到在下的庐山真面目。”黑袍人的嗓音越来越刺耳,越说越难听:“千手灵官,你这祸国殃民奸官的走狗,本来在下打算让你们多活几天的,但情势已不容许在下按计行事了,因为笑面无常今晚袭击元妙观,将会发现陵阳三峰附近全是丁勇,官府得到密报,有大批凶犯藏匿在三峰附近为非作歹。这一来,你阁下必定出面胁迫知府大人,用虎府调动官兵丁勇民壮大索全境,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所以,你们四个走狗今晚非死不可。”
“我毒郎君第一个不信。”毒郎君一面说,一面迈步而出,锵一声蓝汪汪的七星狭锋刀出鞘。
“我鬼剑左丘兴第二个不信。”鬼剑接着发话撤剑,从右方逼进。
“我追云拿月第三个不信。”追云拿月赤手空拳,移至黑袍人的后方堵截后路。
“阁下该通名了吧?我千手灵官黄承先第四个不信。”千手灵官也空着双手移步,从正面欺进。
“该有信的人才算公平。”九地冥魔说:“老夫是第一个相信。”
“两位,请退在一旁视手旁观。”黑袍人大声说:“杀四个走狗,还用不着两位的大驾。”
“阁下,他们人多,四比一”道玄观主似乎急于参加。
“人多没有用。”黑袍人说:“不要以为他们艺臻化境凶残歹毒了不起,其实都是外表凶悍的怕死鬼,有英雄气概的人不会投身做奸官的走狗,只有贪财的人才会甘心做奴才走狗。他们如果贪财,就一定怕死,死了之后,即使得了一千座金山,也不可能带进棺村里享受,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怕死,怕死的人有什么可恃的?唯一可恃的就是倚多为胜,等在下宰了他们一两个之后,你们就可以看到来得好!杀!”其实,四个高手虽则形成四方包围,谁也不敢冒险先发动攻击,四个人都距黑袍人两丈左右立下门户,没有任何人移动,黑袍人叫出的“来得好”并无其事,而是他发动攻击的藉口。
抢制机先,先下手为强,主动掌握全局。
杀字出口,人似电火流光,剑如晴天霹雳,余音未落,黑袍人已到了后方的追云拿月面前。
追云拿月与人交手,极少使用兵刃,双手运起功来宝刃难伤,浑身禁得起锤击斧劈,横行天下三十年,还没听说有人能在这家伙的手下脱逃。
追云拿月的双手伸出了,同时发出焦雷似的沉叱。
“咔嚓嚓!”异响与追云拿月的沉叱声同时响起。
人影疾闪,黑袍人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出现在毒郎君的身右,相距不足八尺。
“把你的百毒掏出来吧!”黑袍人说:“只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把握了。”
“啊”追云拿月发疯似的狂号,双臂齐肩而折。一双手分为四段,十个指头仍在抽搐。
这一记快速疯狂的袭击,一照面便结束了。
千手灵官如受雷殛,根本不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只看到人影一闪,听到焦雷的沉叱,突然一切重归沉寂,不同的是黑袍人鬼魅似的出现在毒郎君的身侧,其中变化皆无法看清。
鬼剑左丘兴震惊的程度,也不下于千手灵官,浑身汗毛直竖,举起的剑出现抖动现象。
九地冥魔远在四丈外,天太黑,根本无法看到变化,却知道追云拿月的惨号意义。
“老天爷,轻轻松松报销了一个。”九地冥魔叹息着说:“人活着真不容易,要死却容易得很。”
毒郎君像是见鬼,死盯着距右胁不足四尺的剑尖发抖。那尖锐的锋尖似乎射出一股可怕的彻骨冷流,吸住了他的身躯而且将他向剑尖拉吸,浑身肌肉收缩,护体真气再也凝聚不起来,似乎全身都麻木了,双手更是发僵,马步站不稳,膝盖在发抖。
“摄魄玄阴寒玉功,天魔的盖世奇学!”毒郎君战栗着虚脱般叫号:“我我认
认栽”
“你放弃机会了?你的双手还可以动,袖中的喷毒管仍可行最后一击。”黑袍人阴森森地说:“动手!”
“我我投降”
毒郎君的嗓音不似人声。
千手灵官清醒了,他本来就不怕一代魔头天魔,猛地双手齐动,发射他的各种歹毒暗器助毒郎君克敌。
毒郎君已被剑气所制,真的需要帮助。
黑袍人冷哼一声,右手大袖一拂,长剑一挥。毒郎君像被一只看不见的鬼手所推动,踉跄侧移,挡住了暗器来路。
“廖兄”暗器已出手的千手灵官狂叫。
“嗯”毒郎君闷声叫,身上最少也中了十件暗器,浑身一震,再也站立不牢,仰面便倒。
几乎在同一瞬间,黑袍人的长剑恰好贴毒郎君的左胁飞掠而过,快逾电光石火。
“哎”千手灵官惊叫,蹬蹬蹬连退三步,这才低头察看刚才那沉重打击的来源。
腹胸交界的中央出现一支剑靶。
“天哪”千手灵官终于崩溃了,失足摔倒。
插在腹中央的剑是黑袍人的,锋尖贴脊骨侧方透背而出,尽偃而没,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
鬼剑左丘兴像个鬼,悄然撒腿便跑。
心虚的人必定神智不够清明。鬼剑的艺业、声望、胆识,皆不下于为首的千手灵官,剑术尤称无敌,今晚却心胆俱寒,斗志全消,退走时总算还能保持警觉,斜向窜逃,眼角留意黑袍人的举动,随时准备逃避黑袍人的追击。
可是,背部却暴露在道玄观主眼下,仅窜出三丈,希望窜入芦苇从水中脱身。
道玄观主冷哼一声,飞刀去似流光。
“哎”鬼剑尖叫,脚下大乱,重重芦苇折断声大起。
原来监视着道玄观主与九地冥魔的两个人,夹在千手灵官的四方阵后面,想撒走也力不从心,这时眼看大势已去,四方阵已经瓦解,黑袍人手中已没有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乘鬼剑倒地所引起的声浪乱人听觉的机会,两人向侧方一窜,沿河岸飞逃。
“你们走得了?哈哈”九地冥魔怪叫,但待追出。
“老前辈,不可赶尽杀绝,总该有人作今晚的见证。”黑袍人高叫:“杀光了,不会有人再来送死啦!”
“对,真该留两个见证咦!请留步”
黑袍人已退出五六丈外,退势如电火流光。
“小心诱伏。”黑袍人的叫声传到:“再见。”
两个逃了的人,半个时辰后回到农舍。
农舍内,文风已和三位舟子,把大厅的火扑灭了。厅中杂物不多,引火物已先被炸散,因此并未引起严重的大火,不用水也可以扑灭。
文风也将被门扇撞昏的太叔贞和程五姑救醒,两女皆被撞得不轻,背部和后脑皆被撞得肉肿骨松,幸而骨头还是完整的。宣大娘也被压撞得伤上加伤,更为虚弱了。
邻房重伤垂危的桂二爷,已经在床上断了气。
两个逃得性命的高手,壮着胆出外寻找同伴。总算不错,找到了血快要流尽的追云拿月蒯勇。这位仁兄双臂被黑袍人砍断,仗以成名的一双铁臂化为乌有,幸而内功火候精纯,也十分机警,经验丰富,倒下便不再管身外事,定下心神用行功自疗绝技,硬将经脉闭住。但是创口的血脉无法完全凝结,鲜血仍然缓慢地渗出。如果再不及时救治,将流尽鲜血而死。
没有第二个活人,追云拿月是最幸运的一个。
黑袍人仅用掷剑绝技杀了千手灵官。剑仍留在千手灵官体内,是一把极为普通,在任何兵器店皆可买到,仅值三十两银子的长剑,竟然将追云拿月宝刃难伤的双手硬砍下来了。
五更正,笑面无常带了一群垂头丧气的高手赶回。果如黑袍人所料,丁勇在陵阳三峰戒严,遍搜每一处隐敝角落搜拿奸宄,元妙观景德寺皆被丁勇严密封锁。笑面无常等得心中焦燥,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发觉兵勇毫无撤走的象迹,只好失望地撤回,却不知农舍出了意外。
遭此挫折,笑面无常恨九阴羽士入骨,更对费文裕恨之切齿,因为未死的追云拿月,一口咬定黑袍人是费文裕,天下间没有任何高手名宿,能如此轻松地砍下他的一双铁臂。
追云拿月不死,成了笑面无常最沉重的负担,不能中止搜杀费文裕的大计。为了黑龙会的声誉,也不能中止。为了被杀的众多忠实爪牙,更不能中止。
急怒交加的笑面无常,决定尽快找出李生一家七口的藏匿处,只要能把李生一家老少弄到手,不怕费文裕不来送死。
虽然死了一半人,但实力仍在,留在农舍被杀的人,皆是二流人物,带往元妙观的十余个人,才是一等一高手中的高手。
千手灵官三个人的死,有两个应该是死于大意,毒郎君死在千手灵官的暗器下,鬼剑左丘兴在逃走时被道玄观主的飞刀击杀,费文裕仅伤了追云拿月的一双手,看来费文裕决没有想像中的可怕。
搜寻的计划如期进行。一早,太叔贞村姑打扮,偕同文风动身赴老狼窝尾岭。文风仍是泼皮打扮,与太叔贞真像一对村夫妇。
笑面无常并不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文风身上,将可动用的人手全派出去,分头侦查附近三十里内的隐秘处所,也派人到附近村落打听踩探。农舍中仅留下两个爪牙照料受伤的人,他自己亲自带了一名爪牙乘船渡过河西岸,侦查河西岸一带隐秘的所在。
文风领着太叔贞走陆路,沿小径先到慈溪口,再沿慈溪左岸上行,十余里便进入尾岭山区。
这一带丘陵起伏,林阴蔽天,不再有村落,广大的竹林密不透风。总算让他们找到了一个羊肠小径,便沿小径深入,沿途留意可疑事物。太叔贞是追踪的行家,由她来决定该往何处走。
前面坡脚下,出现三栋农舍,犬吠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太叔贞先在远处打量农舍的形势,看到了在附近玩耍的儿童,心中一宽,向文风说:“人躲在山中,决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势将外出购买必需用品,我们去问问看。”
五六头黄犬狂吠着迎客,几个村童女娃好奇地打量两位陌生人。两位中年村夫出来喝退了众犬,一位村夫含笑向两人打招呼:“稀客,两位好像是来自慈溪村,是到长山镇吗?歇会儿喝口水吧,还有三二十里呢。”
“大叔,小可夫妇确是来自慈溪村,打扰打扰。”文风抱拳行礼笑答:“好久没走这条路,一切都觉得陌生啦!今年收成好吧?”
村夫将客人往屋里请,一位大嫂领着一个小男孩出堂,殷勤地替客人各奉上一碗冷茶,客套一番。
“今年的毛竹不值钱。”村夫叹了一口气:“抽分厂抽税越来越重,放几千根竹子赚不了几文钱,只好任由竹子蔓生啦!”
“哦!进山的人难怪越来越少了,这附近的人家生活很苦吧?”经过易容的太叔贞开始探口风。
“谁说不是呢?”村夫又叹了一口长气:“好在山里禽兽多,果蔬也充足,能填饱肚子,已经不错了。”
“最近有没有人迁到山里来落户?”
“人都往山下迁,谁肯往上迁?”村夫说:“到山里来落户真不容易,能吃苦是不够的,有地有屋才能活。南洼沟牛家就在上个月迁到黄池镇去了,三座山的竹子杉林,只卖了三百两银子。十年前,三百两银子买一座山也不够呢。”
“哦!卖给谁了?”
“不知道,那家人一家八口,生得斯斯文文,好像从来没干过粗活,从不到邻居走走,天知道他们上山来贪图什么?”
太叔贞心中一动,向文风投过一瞥询问的目光。
“南洼沟牛家我知道。”文风说:“他那几座山风水不好,太僻太低,种的竹木运不出去,一根竹必须多加几文盘费,所以没有人要。”
“说得也是,只有靠河边的山才值钱,竹木伐下来就往河边放,盘费少当然赚得多。”
“大叔,你这里靠路,也很不错嘛!”文风喝完茶站起,喝完茶便表示客人要告辞:
“打扰大叔,谢谢。”
“不谢,好走。”村夫也喝完茶送客:“路不好走,路上别忘了扶你媳妇一把。”
“那是当然。”
远出半里外,太叔贞问:“文风,你知道南洼牛家?”
“知道。”文风说:“往东南山尾绕过去,五六里就是南洼沟。”
“咦!你怎么知道这地方?”太叔贞颇表诧异。
“两年前,我送两位犯案的朋友来躲藏,住了半个月,所以知道。过了前面的山坡,就可以看到三岔路,右行的小径就是通向南洼沟的,可以从水尾口绕至南湖。”
“快到牛家,千万先告诉我。”太叔贞说:“既然是至南湖的路径,就不怕引人起疑了。”
“你认为买下牛家产业的人”
“很可能是李生一家和费文裕。”太叔贞的口气充满信心:“这里到慈溪口杨家仅二十余里,用中等速度赶长途,来回一个时辰多一点便够了,难怪姓费的往来自如。”
“抄捷径只有十二三里。”文风说:“咱们走的是先北后东。可惜我对捷径一无所知,不然可以少走十里冤枉路。”
“十路算不了什么,不走错才是重要的事。”
“路你都记住了吗?”文风问。
“记住了。”
“那就好。”
距牛家约里余,文风便通知了太叔贞。太叔贞带着他离开小径,钻入山林,攀上一条小岭脊,便看到对面山脚的两栋两进茅屋,相距已不足百步,可以看清人的五官。
两人伏在草隙中向下观察,极为耐心地等候猎物。
许久许久,毫无动静,像是两座被人放弃的废屋,既没有狗,也没有家邻与牲口,静悄悄死一般寂静。
“住在这里,我会发疯。”文风喃喃地说。
“想避祸,就不会发疯。”太叔贞说:“有一天,我也可能找一处更荒僻的地方避祸。”
“你用不着避祸。”文风说:“唔!有人出来了。”
右首的茅屋柴门开处,踱出一位穿灰直裰的年轻人,穿的虽是贱民服,但那英俊的面容与白净的肌肤,与及那流露在外的温文气概,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老天!李生。”太叔贞低呼。接着跑出一个七八岁的青衣小后生。
“李生的长子。”文风也低声说。他看过八个人的正侧图形,所以一眼便认出李生父子的身份。
“咱们走!”太叔贞说。
“走?不再看清楚?”
回程一阵好赶,过了慈溪口,前面一条小沟横过小径,两块木板搭在沟上便利行人通过。
文风领先而行,右脚踏上木板,木板突然向下一沉,原来这一面所搭的沟岸向下坍落,木板突然下沉。
“哎呀!”文风惊叫,重重地跌入沟内。
“糟!”太叔贞惊叫,一把没能将他拉住。
文风被拉上来了,不但浑身泥水,右脚也被擦伤,右小腿外侧擦破了一条尺长四寸宽的伤痕,鲜血染红了裤管,小腿开始青肿。
“糟了!我得休息休息,恐怕骨头断了,好痛。”文风坐在地上叫嚷。
“不要紧,没有碎骨头让人耽心。”太叔贞掳起他的裤管检查:“伤了皮肌,不严重,糟的是我没有药物,我得扶你走了。”
“我不走了,你先回去吧”
“不行,爬你也得爬回去。”
“我不我走不动”
“你不走,我会杀了你。”大叔贞正色说:“我会毫不迟疑下手的。求求你,不要让我做出我不愿做的事。”
“好吧,扶我走吧。”文风挣扎着站起苦笑:“小贞,凭你这句话,老天爷会保佑你的,因为你还有良心。”
“见你的鬼良心。”太叔贞扶住他:“因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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