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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〇章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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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东明西暗,撑不到吃饭”。

    这是预测气象,农谚。

    如果看到整个天气阴沉,东方尚明淡,而西边天空却积聚厚厚黑云,几时辰内必定会降落较大的雨水。

    李援朝这次跟大改二改说了,不灵验,从午前直到天黑,都没下来雨。

    这夜很黑,黑容浓密,伸手不见五指。

    漆黑夜里,灵性被钝重黑暗包裹、笼罩,仿佛深深浸压在无盼头的待命中。

    人睁大眼睛,目光似瞬间被茫然深邃吞噬;眼智困顿,似被抽吸去了视觉的精髓。

    人索性闭眼小范围内活动,凭听觉触觉小心翼翼试探,些许愤懑掺杂在动作的笨拙与物体磕碰上。

    人无论睁眼闭目,眼前都隐约视幻般银色闪动:银色呈不规则条索点斑状,这些“银闪”或稍作停顿,或缓缓漂移;目光直盯追随它们时,又倏乎消失,还总是移动在目力企及的顶前方直至迷失……

    能肯定这些“银闪”的影象是视幻;因为其捉摸不定、变化无常;又怀疑这应该是实景:因为在用眼目的余光端详时,认识它或它们是曾见过的熟悉形状。虚幻怎能有固定形状的重复?

    无风,空气团拢而凝滞,仿佛捂罩在大铁锅里,这“铁锅”是刚从余火灶台上拔出来,所以还很闷热;闷热扣箍着悬浮地表的潮气,有正在沉落地下、将陷身热沼泽深坑里的那种憋闷难过的感受……

    起风了,不知起于何时;拂扫窑洞口的干打垒墙头。

    呋、呋、呋……风声作响,声音柔软却急促,匆匆吹起、迅速拂过;似头大尾细的一蓬风,成堆横行扑面团团拙拙地撞来、又收缩束紧细细急急地泄去。

    接后,又是那样的一蓬风。又是一蓬风。又一蓬……

    风刮响柴门,嘶嘶簌簌的,风在柴扉缝隙之间塞进来、挤出去。

    风忙碌,搅拌窑洞里的沉闷,煽动活力,环流生气,从窑洞外边带进来些清凉的气味,这陌生而又新鲜的气味,如在干尘土上泼洒清水的气味。

    这气味,就是北方农村老辈农民口头常用的一个气候单词:雨腥气。

    雨腥气,顾名思义:就是伴随下雨过程时的一种自然界的独特气味,尤其是在较大雨水马上就要到来之前,这种气味才会弥漫出来。

    所以俗话还说:屁是屎头、风是雨头。

    雨腥气来了,就是预兆快要下雨了。快要下大雨了!

    活泛空气引起躯体舒适,蛰伏的困意又漫涌围绕,李援朝的思维也再次陷入迷迷糊糊的浅眠之中……

    雨声?李援朝恍惚,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

    是雨声!噼噼啪啪的,大点子,稀疏、错落。

    无声的夜闪开阔黑幕,悄然又冷不丁地平铺照明,衬映残缺洞口、衬映傲骨墙头、衬映萧疏扉梢,还衬映那泛白的雨线:雨线疾疾划过,擦破夜黑的表皮……

    夜闪熄灭,景象却清晰遗留视野,慢慢地在眼前黑幕上融化蚀缩……

    打出一个新的夜闪,新景象覆盖旧景象。

    远方轻微振动,是打雷吗?声音低伏疲惫,仿佛从遥远深邃的地方滚爬而来,气喘吁吁。

    要去工地看看土坯,李援朝想。

    但是,劳累肉体装聋作哑,纹丝不动,似无一粒、一丝肌肉愿意对大脑指令作出反应;他暗自斥责自己,硬挺坐起,好在尚未脱衣,起床也便利……

    似片刻间,雨势骤然变大。

    李援朝在窑洞口里犹豫彷徨……

    不行,得赶快去工地!

    李援朝无雨具;先脱尽全部上衣,再仅套上外罩,走出窑洞……

    地面已经湿得巴不住脚,陡峭小路深滑浅跐,平坦马路也容不得人昂首阔步;借助闪电光亮,李援朝默背前方路况行走,计算有误造成前仆后蹾,只得责怪自己。

    大雨,李援朝身上很快湿透,迎风体面:雨水捎带焦躁凉意浸衣、贴皮,肌肉硬缩,时而抽搐抖动几下;背风身后:凉液贴肉下爬延伸,沿途吸附收容体热;抵达骶部,温温乎乎……

    打闪里,李援朝看见大改二改兄弟俩忙碌的身影;他们也见他,相互没打招呼,顾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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