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狄飞觉得自己应该惊奇,经历了那么严重的教训,他怎么还敢来。狄飞又觉得自己完全不该有一丝惊奇,这个时候,这种情形,能够自黑暗中踏着月光走近他的,也只能是那个人。
阿汉走得很慢很慢,但到底还是到了狄飞身边。“主人。”他轻轻唤,带些欣喜:“今天没闻到血腥气,你伤得没有上次重吧。”
狄飞沉默不语,不知为什么,忽然不想回答阿汉任何问题。
阿汉见他不应答,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弯下腰,把手上的若干东西全都放下然后开始脱衣服。
听到宽衣之声,狄飞那沉寂不动的身躯猛然一震,忽然爆发般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阿汉,力量大得几乎要把他揉碎了:“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给你治伤啊?”阿汉很平常也很不解得答“你不是说这样能治伤吗?而且上次效果那么好?”
狄飞气得莫名得颤抖起来:“你到底是不是白痴,上次我好得那么快,你却变成那个样子,谁都知道,是我吸了你的精气真元造成的?”
阿汉茫然不解:“你吸我的精气真元?”
狄飞气得咬牙切齿:“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精元,而邪派常用交合之法,采旁人的精元,以增自己的功力,以左道旁门的采补之术,直接吸走健康者的精元,可以比任何灵丹妙药更有效得治疗伤势,使人快速复元,只是被吸者,重则当场身亡,轻则终身瘫焕,就算再好一点,没死没残,也必要短命许多年,你知不知道?”
他说得如此愤怒,如此激动,阿汉听得却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说行房能治病,原来这叫采补啊?”
狄飞冷下眼,松开手,因为忽然远离那温暖,让他的手心空空寂寂,他闭上眼,沉下心,等着那寒夜中的温暖在彻悟后迅速离去。
然而,下一刻,一个赤裸而滚烫的身体,就这样将他紧紧拥抱住。
狄飞猛然一震,那剧烈的震颤,让他以为,一颗心将要跳出胸膛,他脱口再次问:“你想干什么?”
“给你治伤啊。”阿汉再次回答,答得简单直接“即然采补能治好你,那就太简单了。”
黑暗中,那仿佛比千个太阳更炽热的唇吻下来,深深重重,缠mian无尽。
狄飞死死咬牙,他想推开这个疯子,不知为什么,几十年的功力仿佛在一瞬间消失怠尽,他手脚僵木得任凭那温暖丝丝缕缕侵入他孤绝的身躯,无情得一寸寸赶走原本的冰寒。
那手温柔而灵动,巧妙地点燃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那唇炽热而温暖,由额头徐徐滑向颈侧最敏感处一点点移动,慢慢到了他的耳垂,轻若游丝的声音响起:“主人,我求你一件事?”
狄飞依然咬着牙,僵硬着声音答:“你说。”
阿汉难得求他,若是以前,他会得意他会冷笑,而此时,他却只想静静凝听,因为他知道,这个的请求,必定和他所想的,所以为的,任何正常人有可能提的,大大不同。
“如果,下次你再受伤,不要找别人,不要对别人用采补之术,来找我吧。”阿汉想了想,又补充“在我死之前,来找我吧。”
狄飞抬手,再次抓住紧贴住他的胴体,声音莫名得有些嘶哑:“你知道你这样活不长的?”
“所以,我才说,至少在我死之前,不要找别人。”阿汉微笑,这人给他衣食,供他安居,如今受了伤,自己付出一点,帮他复元,是理所当然的。即然这种治伤法,会损及生命,为什么要让别的人承受呢。所有的生命都珍贵而平等,这个时代的杀戮残忍,他懒于介入,但份内之事,为什么不去做好,至少在他死之前,可以帮助其他的生命,担下这劫难。
于他,这只是很自然的想法,于狄飞,这样的话语,这样的要求,却如惊雷闪电,震人心魂。他嘶声道:“我答应你。”
在下一刻,终于放开所有的自制,将那身体紧紧抱住,任神智就此沉溺于无限的幸福与苦痛之中。
阿汉醒来的时候,身在柔软的被褥上,温暖的床帐中,耳旁有一个声音轻轻问:“觉得怎么样?”
阿汉愣愣得看了看狄飞带点关切的眼,然后才说:“有些虚弱,不过比上次好很多。”
狄飞笑笑:“纵是采补也有轻重深浅之分,施术者可以掌握住一个度,在治疗自己的同时,尽可能减少对方的伤害,虽说这样一来,治疗效果可能会差一些,不过,也足够了,至少现在,等闲来一个两个高手,我还是可以应付自如的。”
看看阿汉依旧苍白的脸色,和困顿的神情,他依旧有些歉然,叹道:“本来你的身子还没完全好,我不应当如此待你。只是,我受重伤的消息被人传出去,很多人都想乘火打劫,为怕我躲避,个个都明目张胆来挑战,据我的探子报来的消息,不出两天,最少有三路高手会来到这里。我要想保住我今日的地位和足以震动天下的威势,就不得不尽快让自己复原。我信不过大夫,也从来不喜欢用药,何况,就算以医药之术,也很少有立刻见效的,你又让我答应,不能对别人施术……”
他的声音尽量温柔,一边说,一边轻轻伸手,理平阿汉额头散乱的一缕头发,又顺手为他扯了扯被子。
阿汉震惊得望着他,脸色极之复杂,过了一会儿,才轻轻道:“主人,你从来没有这样待过我,从来没有这样和我说过话?”
狄飞笑道:“我这样不好吗?”
阿汉还是用极之奇特的目光望着他,又过了很久,才问:“主人,这是你的温柔吗?”
狄飞微笑:“你说呢?”
阿汉的身躯仿佛剧烈得震动了一下,却又一语不发,只是眼神变幻莫测,闪过种种光芒,直直得望着狄飞,很久,很久,也不肯稍稍转眸,身体更长长久久,保持着这个姿式不曾动弹一下。
就算以狄飞的定力,在这种目光下,也没撑多久,就忍耐不住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主人,我是在很用心,很用心,很努力,很努力地,爱你,喜欢你,为你的温柔而感动啊。”阿汉坦然答。
狄飞浓情密意的话,听得足够多,却还不曾听过,这样直白,这样简单的话,他素知阿汉是决不会说谎的,一时心中大悦,竟觉说不出的舒畅,忍不住朗笑出声:“你这个小白痴啊。”
这一次阿汉晕倒在擎天楼后,狄飞不但亲自送他回去,亲自叮咛人为他擦身换衣,亲自把他送上chuang,亲自为他盖好被子,不害他床边守了他一夜。在阿汉醒来后,又一直在此处停留了足足一天一夜,第三天,才去理事。
如此荣宠,如此关心,于狄飞对阿汉而言,竟是从不曾有过的。所以狄飞离去后,阿汉身边的人,直接把他当菩萨来小心服侍了。
阿汉却似心有疑虑,一个人怔怔发呆,发了足有一天一夜,最终还是第三天早上,当方鸿过来请安时,他轻轻叫了一声:“方管事,有件事,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你能不能帮我想一想?”
方鸿连忙笑道:“公子请问,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有一个人三天两头对你拳打脚踢,欺负你,辱骂你,你会不会恨他?”
方鸿还以为他要问多么深奥的问题呢,以至于刚听到这么简单的话时还呆了一下,这才答:“会。”
“那么,要是有一天,他忽然不打你了,或是,打得很轻了,你会不恨他吗?”阿汉象个好学的小学生一样问。
“当然还是恨,我不会因为别人本可以杀我,却只剁了我一只手就不恨他。”
“那么?”阿汉思索着“如果有一天,他忽然,不但不打你,还对你很好,你跌倒了,他扶你起来,你受伤了,他问候你,你还会恨他吗?”
“如果他折磨了我三年,却在某一天对我稍微好一点,我就把三年的痛苦全忘掉,那我就是圣人了。”方鸿心中虽不解,却还是很自然地答。。
阿汉露出迷茫之色:“可是,我听说过,有很多人都是这样,被人肆意折磨,又打又骂了好久好久,却因为别人某一次不经心的温柔而感激涕零,觉得别人本来可以对自己无比粗暴,谁知这次居然不粗暴反而很温柔,他多么好,多么善良,对我多么体贴,于是从此就肯为他生为他死。”
方鸿愕然:“这种人,如果不是疯子,就是天生犯贱。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被抽了一顿鞭子再给一颗糖后,只记得那颗糖的。”
阿汉很慢很慢地点头:“也就是说,被一个常打你的人偶尔温柔对待之后,不喜欢他是完全正常的。”
“自然。”
阿汉皱起眉头,托着下巴,唉声叹气起来。
主人啊主人,你不能怪我啊。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张敏欣给我看的那些小受们的感情变化了。在发现做为主人的你忽然给予的,百年难逢的温柔之后,我真的很用心很用心地去感受你的温柔,去努力让自己感动,我很用心地想,你多么伟大,多么高贵,多么了不起,却肯这样温柔地对待我是多么了不起,我应该多么感动,多么激动,多么多么地动心啊。
可是,我真的找不到哪怕一丝一毫这样的感觉啊。
为什么,一百个小受,有九十个,在倍受折磨之后,会因为折磨他的人偶尔流露的一点温柔,就爱生爱死,爱得决然无悔呢?
主人的确不算上多坏的坏人,只不过常常打我骂我羞辱我喜欢捏断我的骨头罢了,我也没有象无数经典小受那样,痛哭流涕,赌咒发誓说我恨你。所以,在你忽然对我温柔一把之后,我当然也做不到象经典小受那样,立马把赌过的咒发过的誓当放那个气一样的放掉,一转眼就爱生爱死去了。
啊,方管事说得对,没准我还真是个正常人,一个正常人,即不是疯子,也不是天生犯贱,所以,是没法成为一个完美小受的。
这可怎么办啊,我的主人,我对不起你,我未来吃喝无忧,被小攻当做掌中珍宝呵护的生活,不会受影响吧!
相比于采补对身体的伤害,这种对未来安逸生活的不确定,才真正让阿汉感到了极度的痛苦。
阿汉躺在床上发呆,方鸿也站在床边发呆,啊啊啊,莫名其妙忽然问这一堆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苦苦地思索着,忽然想到阿汉身上常会出现的伤势,以及庄主近日少见的温柔。脸色刷得一下,变做惨白一片。这个……那个……难道说……不会吧。
血色从他脸上完全淡去,可怜的管事,在发现自己可能在无心中闯下在祸后,暗自发誓,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永远不对任何人,提起刚才的一番对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