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汉!!”
狄九终于忍无可忍,大树应掌而倒,树上睡得正香的某人在地上滚出十米,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咕哝:“咦九,叫唔有十木是?”
不等那些新来的属下脑中开始YY他们教主语意深奥高深莫测,天王大人一句话便破灭掉他们的幻想。
“你还敢问我找你有什么事?是谁说让我日落时分在江边等他一起放河灯的?”
傅汉卿认真地想了想,说:“嗯,好不容易瑶光他们放我出来,又碰上中元节,的确该陪你出去玩玩。”
看到狄九脸上又出现那种温柔而又杀气腾腾的微笑,连傅汉卿也觉出不对味来。在极不情愿地耗费脑力思考半天无果后,他很干脆地故伎重演——搂住狄九用力地亲了一口。
“等我一下,我去拿灯。”
院中的护卫们只见他们教主“蹭”的一下不见了,随即室内传来类似抄家的声响。
圆月悠悠地挂在中天,狄九幽幽地立在院子中间。
傅汉卿的莲灯一看便知是草草扎就,别致的是,纸折的莲灯表面涂满了一层火红的腊油,看似防水又美观。这却是傅汉卿在房里找不到红色纸张,又不能出去对狄九直说他早把这事忘到外太空去了,不清不愿地再次劳动脑细胞的结果。
而狄九看到他映在窗纸上催动内力溶化蜡烛的身影,只是淡淡吩咐给教主房里上一根新蜡烛。
将灯推离江岸,狄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胡乱写了什么愿望。
忽然一时好奇,趁着傅汉卿对着一只一只上游漂下来搁浅在岸边的莲灯发呆,狄九悄无声息地施展轻功向着下游追去。
傅汉卿的灯极好辨认。岸边的人只觉烛影一暗,极少有人发觉江面上有一只莲灯不见了。
不出所料,傅汉卿的愿望只有“吃饱睡,睡足吃”六个字。狄九不去想心中那淡淡的失望是为了什么,正要将莲灯放回水面。
忽地心念一动,手指轻弹,灯表面那层红腊簌簌碎落,露出内里雪白的纸张,细细绘着刺绣图样,图样却被一些歪歪扭扭的句子毁的七零八落。
“狄九是阿汉的,阿汉是狄九的。”
“阿汉和狄九,永远在一起。”
“狄九名草已有主,俊男美女通通回避。”
……
熟悉的句子。想是随手抓了刺绣的草稿来吧。
也不知是气得发抖还是微微失神,狄九手一松,莲灯脱手滑落。他下意识地抄手去接,然而下落过程中灯身倾侧,烛火烧到了纸上,再加上涂过腊油,转瞬便燃尽了。
那些可笑的语句又一次化作风中飞灰,他的手指从中穿过,终是什么也没握住。
狄九回到傅汉卿身边时,阿汉已丢下那只捡来的莲灯,正大呼小叫地寻找狄九。
对于傅汉卿竟然发现他的离开,狄九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心底那点小小的惊喜。
他只是像一个完美的情人那样微笑着走过去揽他在怀中,说:“我不是在这里吗?”
见傅汉卿已有些睡眼朦胧,狄九柔声道:“你困了?我们回去睡吧。”傅汉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整个人又挂到狄九身上,竟当场就睡着了。
而那只被丢到一边的莲灯,与众不同的是下面装着一只精巧的木制机关。凡人看不到的是内里由特殊金属和磁石所构成的指向系统。若放到盐水里,便会一直向东划行。
这是属于未来时代的机关,先进,但对环境过于苛求,容不得半点沙子。只是卡进了一粒小石子,就再也划不动水反而由于自身重量而搁浅在这无人问津的水岸。那洇开的墨迹还依稀可见“在一起”“一百年”的字样,只是不一会儿,便整个沉下去了。
多年后,七月十四,黄昏。
海与天的彼端,夕影深处,一艘极为拉风的巨大商船缓缓行过。
“此处便是东海之墟?”
“是啊。”风劲节一手扶船舷一手端酒杯,朗笑着站到卢东篱身边,海风鼓荡,白衣猎猎,青衫飘飘,夕照里连笑意也是金色的。
“其实只不过是每年秋季洋流形成的漩涡罢了,世人见了就以为海水灌到地底去了,才有了东海之墟的传说。你们要放灯,直接在这里放就行了。”
假装看不见卢东篱一家幻想破灭的神色,指着远处漂来的一只莲灯笑道:“瞧,愿望实现了,灯也来了。”
卢英箬听得莫明其妙,趴在船舷上伸长脖子,待灯漂近了,却见其上空无一字,细观之下,后面还拖着一截泡烂了的五色丝线。未等他再看仔细,太阳却已经落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