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上这么多天,卢东篱也发现了军中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军队的训练或纪律,而是军需品大多不合格。
一支军队不够精锐强大,严格的训练和管制,将帅们的以身作则,都是可以大大改善军队战斗力的。
可是,军需用品不佳,就不是靠单方面努力可以改变的了。
刀剑都是劣铁打制,与敌做战,用力砍两下,虽说不至于断,但是没准锋口全钝了。放在库房里蒙尘多年的盾牌经不经得起人家的重斧强弓硬砍硬射,这也是个问题。
马匹大多老迈疲弱,全军能真正挑选出来的精壮马匹不过八百匹,这点数,怎么够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呢。
而箭矢的数量,远远比册子上白纸黑字记录的少得多,箭是不是足够尖锐锋利,弓会不会多拉几下就断开,这也是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其他的许多守城器材或攻击用的大型军用器械,不是缺少,就是老旧或残破,做为主帅,卢东篱看到将军们整理好的所有记录,心间颇为凄凉。
长年无征战,而雕弓宝刀尽生尘,说起来,倒也是人之常情。
各地边关的军需供应都是由附近几处郡府负责的,他们每年从国库得到大批的用于军事的费用,上上下下的官,都觉得肯定没有什么仗可打,当然是能沾多少好处,就沾多少,可以分得多少肥肉,就分多少。到最后,真正发到军中,落到士兵手里的自然都是劣品。
除了这些战争品之外,生活必需品也一样有着极大的水份。
空心的枕头,无用的被子,不能御寒的棉衣,以及过期霉坏粮食,从来就没有少过。
只不过,相应地,供给将军元帅们的东西,肯定是不会有什么次品的,因此各军的主帅们一般对这种事,也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士兵们在寒风中冷得打哆嗦,也只得拼命用那微薄的军饷来安慰自己罢了。
一桩桩一件件,卢东篱一一查实,,亲自查验军需库中的所有劣质军用品,亲口去吃士兵的粮食,亲手撕开士兵的衣服被子检查。
心口一点点冰凉下去,手足一分分寒冷下去,胸口渐渐郁结难消,只欲吐血。
风劲节却只漫不经心地拍拍他的背,替他顺顺气,轻轻道:“你看到的这还是在上次陈军攻打之后,朝廷重视了很多,军需供应改进许多的结果,若是在以前,军队的用品就更加不堪了。”
卢东篱怔怔无言,当日他还是大名知府时,闻定远关被攻破,陈军几千人马,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时,也曾拍案痛骂将领的无能,此时此刻,方知在这样的军队里,一个统兵将领要面对战争,是件多么艰难的事。
然而,现在的他,却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伤感愤怒。
他只得迅速下令,让诸将各司其职,尽快把好的军用品单独整理出来,其他的军需品也让军中的铁匠们看看,能修好的,尽量修好,早早分发下去为是。
然后他回了帅府,一头扎进书房开始写信。
向人要钱要东西是很痛苦,很难堪的,而向一堆吸血敲髓犹恐不及的官员们要钱,那就更加辛苦了。
但事已至此,别说是硬着头皮讨东西,就是厚起脸皮,上门去闹,去争,坐在人家府里不肯走,他也得把军队需要的东西争回来。
一把锋利的刀,也许可以多杀许多敌人,一个坚硬的盾牌,也许可以以救一名士兵的性命,一匹飞快的马,在必要的时候,或许可以扭转整个战局。
看他埋头写信,风劲节在一旁笑问:“你认为,就凭几封信能从老虎牙缝里抢得回多少肉呢?更何况附件几郡的官员,多是九王一党。”
因为赵国多年不打仗,每年的军费开支,在所有官员看来,就是个可以随意搜括一点也不用担心后患的财源。朝中权贵们,都想尽办法,把自己的党羽安排到军中,或是负责军供的郡府为官,九王即安置了范遥到定远关,那相应的军供职位当然也要尽力弄到手。
他虽说是赵国诸王中,权势最大的一个,但开支也同样巨大,那么大的势力要一直养着,保着,小金库里一半的收入,可是全靠从军供这边来呢。
乘着九王生病,把范遥骗下来,想必已经让这位老王爷心痛如绞了,如今还想往军供的各府里要钱,哪有这么容易。
卢东篱闻言皱眉道:“我知道九王心里肯定恨我,但表面文章总要做足的,我是新上任的边帅,刚刚就职,那几处郡县,总该送些有用的东西过来。”
风劲节点头:“这倒也对,照旧例,新旧边帅交任,上一任肯定会有大的帐目亏空,这个时候,负责军供的郡县调集物资,及时送一批东西来,压压库,平平帐,这也是不成文的老规矩了。”
卢东篱淡淡道:“军需和粮草不同,因为不打仗,常常要隔好几个月才送一次,若不乘这时多要一些,再等几个月才能等到下一批,天知道,这时候陈军会不会打过来。我新上任,他们就算恨我,也要慢慢探探我的底,一开始的面子还是要给我的。再说我毕竟也是一军主帅,有直奏的权力,有的事太过份了,他们也还是要顾忌一下的,更何况……”
他语气一顿,苦涩地道:“我们再用些心,把陈军要攻打我们的消息传得更厉害些。后方那些官,总会有些害怕吧。上次定远关破,后方郡县,无一例外,皆遭洗劫,各地官员,走得慢得死于乱军,走得快得,虽逃了性命,却也逃不了朝廷的追究,他们总不会希望定远关再被陈国人攻破一次吧。”
风劲节叹口气:“也罢,就姑且一试吧,希望那些官员们,多少还有点顾全大局,就算不是为了国家,为了他们自己,也该尽点力了。”
卢东篱费了一夜时间,写了好几封要钱要东西的信。即有拍桌子发脾气,声称要上奏朝廷的恐吓,也有痛陈厉害,细讲得失的说理,又有细数军中凄凉之状,悲叹之情溢于纸背,希求以情感人的心意,如此这般,几封信写下来,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次日令传讯兵快马送信之后,卢东篱犹自心神不宁。到了用饭之时,亲兵们摆出大鱼大肉,他一见之下,想起军士们吃的粗粮霉米,更是半点食欲也提不起来了。
风劲节笑问:“你吃不吃,你不吃别浪费了,我来代劳。”
卢东篱瞪他一眼,忽道:“我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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