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尘依然只是温柔地对他一手护佑,而今已长大成人的君王,笑了一笑,然后跪了下来。
“请皇上把月票赐给臣吧。”
(以上创意,菲)
*****分割线******
傅汉卿耐心地等了很久,一直等不到狄九的回答,这才轻轻说:“已经七百年了,修罗教屡创辉煌又屡受打压。无论曾经有过怎样的伟业,最后总会因各方围剿而遭受重创。你们尽可说,天下人都是伪君子,尽可讲所有势力都想要染指修罗教传说中的宝藏,但是难道七百年来,就从来没有人去想一想,你们自己的行事,也同样有错误有不妥吗?难道所有的问题,都只于别人,修罗教本身并无责任吗?七百年了,你们还想把掘起再被打压,辉煌然后黯淡的故事,反复多少次?”
狄九动容而无言,七百年了,也许不是没有人去深思过,只是太漫长的岁月,太漫长的争斗,所有的一切都积得太深太深,没有人会有足够的勇气去变革。
七百年了,修罗教主换了一代又一代,所有人的在武林史中的记载都一样,始于名动天下,威压各方,终于一次次围杀清剿,一场场残烈战役。
即使是以当年狄靖那样恐怖强横的力量,最后也难免死于敌手。
换了他自己又如何呢。如果他象无数前辈那样成为教主又如何呢,他的故事,又会有多少新鲜可言。
“你觉得你的做法是对的?”
“我的想法也许并不完全正确,但至少我们在试着变革,试着去找一条路出来。我同各国交换条件,以换取官方扶持,正是希望用一定的妥协把我们最大的敌人变成朋友。修罗教并不一定非要和全世界为敌,修罗教的武功也并不一定只能在黑暗里杀人,我们也可以行走在光明之下,可以无所愧疚,无所顾忌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我们行事,也不一定处处要防着他人知道,时时想着杀人灭口,如果我们转换行事方针,也许有的事,我们反而唯恐世人不知道,不传颂。”
傅汉卿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恳切过,他的眼神里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期待:“不肆意杀人,不违法乱纪,不是为了向官府献媚,而是为了可以让我们的根扎得更深,让我们的力量在各国站得更稳,让我们的敌人再也找不到更多的理由来对付我们。让各国朝廷真切地知道,与我们为友远远比为敌对他们更有好处。至少,请让我尝试一下,看我们可以不可以一点一滴慢慢改变修罗教所有人的命运。为此,我不得不利用弟子们对教主的尊重来威胁他们服从我的命令,而不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我这样做,是错吗,我这样做,真的会激起很多人为了反对我而刻意为恶吗?”
狄九尚未开言,卓云鹏已抑制不住心中激动叫了起来:“教主……”
傅汉卿微笑望着他:“卓坛主,如果可以选择,你会愿意一身神教独门武功,却不敢在外人面前施展吗?你会愿意时时刻刻防着别人查觉自己的的秘密,动则要忙于为杀人灭口调兵遣将吗?明明是击败强盗贼匪,光明正大之事,正好可以宣之天下,让老百姓传诵,为什么还要提心吊胆,怕前怕后?”
卓云鹏神色激动而呐呐不能言。做为神教的外围弟子,多年来苦心隐藏身份,发展势力,处处小心防范,唯恐泄露,这其中的苦楚,的确想想都叫人心酸。
“只要收敛一点我们的行为,就可以换来另一种光明正大的生活,这样不好吗?至于武林中人的寻仇,倒也不必太担心,他们找上门来,我们自可放手自卫,谁也不能说我们有什么错,而有了官府的公开支持,武林人也无法再结成联盟对付我们。而只要他们不联合起来,就是一团散沙,我教应付任何一派的挑衅,想来都不在话下……”
卓云鹏振奋地道:“教主放心,我对付明月楼就是怕他们宣扬出去,引来官府和各派的围杀,只要他们不能结盟,我们又有何惧,象明月楼,也算是齐国武林中有数的门派了,还不是让属下在一夜之间一网打尽了。”
狄九微微一皱眉,知道卓云鹏已经完全被傅汉卿说动,才会这样兴奋起来,最糟糕的是,连他自己也隐约心动,无法不对傅汉卿所说的另一种未来有所期待。
事已至此,倒也无谓自欺了,他淡淡一笑便道:“好,我会把教主的令谕传递天下,再加上天王令以警示任何敢于不遵之人。同时写信回总坛,催促诸王各下手令,以加重教主之命的权威。相信如此一来,暂时断没有人敢于抗命。”
傅汉卿如释重负,欣然说:“谢谢你。”
他感谢之时因着异常真诚,连眼睛仿佛都在一瞬间灿亮起来了。
狄九本能地微微侧头,不肯直视他那过于挚诚的眼眸,轻轻摆摆手:“我和教主还有话说,卓坛主,你去吧。”
卓云鹏一语不发,施了一礼便退了开去。
狄九这才淡淡道:“说吧,你是怎么说服左明月的。”
即是密谈,想是不愿让外人知道的,所以就给他点面子,先把卓云鹏遣走再问。至于自己也是外人,狄九却是想也没有想过的。
傅汉卿刚才的喜色尽去,轻轻说:“我给了他一套剑谱。”
“剑谱?”狄九一怔。
傅汉卿低声说出一个名字。
狄九立时动容,那是一套传说中神奇剑法。百年来,围绕这套剑法,至少已有过七次以上的江湖门派大规模血战,而那些零星的战斗,更是数不胜数了。为争夺这套剑法,有多少门派灭门,有多少帮会溃散,又有多少人,夫妻反目,师徒相残,一时间竟也是不能计数了。
若真能得此剑谱,明月楼在武林中的地位必将飞升,只仗着这套剑法,左明月将从齐国闻名的高手,晋身为举世知名的绝顶高手,整个明月楼宗门的地位也会大大提升。
若真有这么大的好处,倒也怪不得左明月一转脸就把家人所受之辱忘得一干二净。
“左明月他们占的便宜也太大了吧,为了那剑谱,多少远比明月楼更强的门派都毁了,多少人死无葬身之地,他们上下不过二十来人,受了这么点子罪,就能得此绝世神功。万一他将来练成神功,反来找我教弟子的麻烦……”
傅汉卿显然对于狄九将别人所受的伤害用这么轻瞄淡写的方式说出来不是很赞同,摇摇头道:“我熟知天下武功,所以很清楚,其实有的时候,所谓的神功绝艺,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没有哪一种武功,可以真正打遍天下无敌手,只是因为世人太过重视这个,总会为了一些所谓传说中的武功去不择手段,这才让这些传说,更加神乎其神,让人更以为那些武功无所不能。我给他的剑法,固然高妙,却也同样有缺陷,有破绽,有不足的。我告诉过他,只要他约束门下,在这一个月之内,不提这件事,以后只要他不与我教为敌,不仗着剑法胡作非为,他如何扬名立万,我都不管。否则,我将把这套剑法的所有缺陷刊印发行天下,让举世武人,人人能破。当时他也略有不信,直到我点出他们明月楼武功的缺陷破绽,他才被我吓住,连声发誓绝不外传。虽说他们一行几十人要想永远保密不易,但只要守住这一个月事情不外泄。等到齐国官府宣布扶持我教之后,就不怕他们怎么传消息了。武林人不可能明着违抗朝廷而结盟对付修罗教,而且,左明月知道我懂得那套剑法的不足,也断然不敢得罪我,就算是我磕头的事,见到的只有卓云鹏二人,以及左明月与几个家人。卓云鹏他们肯定不会说,而左明月等人,一来不敢说,二来在我教被各个强国同时扶持,声势如日中天时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更何况,真说了,他那套剑法的来历也会被追出是我教的,人人知道他左明月师从魔教教主,他也不要再想立足于江湖了,所以此事是断无后患的。”
这么长长一番话说出来,傅汉卿难得如此不厌其烦地一再解释,无非是想消去狄九心中最后的疑虑,给左明月满门上下,解除最后一分危机。
狄九却听得心中凛然,明明应该微笑赞傅汉卿想得周到,明明应该淡然,答一声你果然考虑周全,然而,他竟觉心间寒彻,一时发不得声。
他只深深凝望傅汉卿,看那依然坦然得仿佛没有一丝心机的面容,依旧清澈得好象没有半点杂念的眼神。
这样的人,再多的疑虑,再多的不安,和他相处时间长了,总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总会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单纯,最白痴的家伙。
所以,气过他,恼过他,恨过他,却总是很难去防他。
然而,偏偏又在你觉得他最胸无城府时,他所表现出来的精明却总是让人心头一震。
赵国的报官事件,戴国的演武会创举。都比不上今夜他给人的震撼更强。
原以为他又是没头没脑自以为是地当烂好人,却没想到,他就连下跪,都已将各方问题考虑周全,一来,表达他的谦意,负起了他所谓的首领责任,二来,给了卓云鹏二人最大的刺激,以后他们想到这样的羞辱,就断不敢再胡作非为。三来,又料到了事情根本不可能外泄,所以不至影响修罗教的威名。
他试图改变修罗教数百年来的丝毫不受道德律法约束的行事方针,看来又是一厢情愿,异想天开,然而,一则以道义相劝,总是不停得说些对与不对的事。二则以利害相胁,借着各大强国支持所带来的好处,逼得任何有头脑懂得计算得失的人,都不得不屈服,三则以他教主身份的尊荣相迫,只要是神教弟子,就算恨教主入骨,也断然不可能让本教之主当众受辱,牵累到所有人都面目无光。
就连劝服左明月,放他们满门逃生,都已做下最妥当的安排,一方面借助齐国将要公布的大事,让卓云鹏放弃追杀,让自己放弃事后灭口,另一方面,也借一套所谓的神功绝学就将左明月完全收服,确保永无后患。
如此行事,非聪明绝顶,精明透顶之人不能为。
偏偏自己竟蠢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觉得他是个白痴,就算在赵国戴国,偶尔会生出起警惕感慨,没过几天,又总是被他的愚蠢行为给气得忘了这些心头警兆。
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他竟然一直觉得他全无心机,一直对他提不起丝毫防范之心。他甚至……
曾经认真思考过,要不要,去做他的情人……
狄九暗暗咬牙,眼睛定定望着傅汉卿,再也不能移动。
傅汉卿,傅汉卿,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天下最聪明之人,还是天下最愚蠢之人,又或是天下间,最善伪装造作之人?
傅汉卿被他看得不自在,后退了两三步,轻轻问:“你怎么了?”
狄九定了定神,淡淡然看他一眼,这才道:“好了,闹了一个晚上,我也倦了,要回房了,你去睡吧。”
他平时都是要走就走,绝不交待一句的,现在这么客客气气地告别,反倒让傅汉卿更觉诡异,一种奇特的危机感让他不觉寒毛直竖。
狄九却再不说话,转身便去了。
傅汉卿怔怔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远去,直到他转过花园角门再也看不见了,这才低下头,神色有些黯淡地回房去了。
狄一去向凌霄等人传完命令取消的话之后,便又往回行去,走到半路,就碰上一路疾行而来的狄九,立时便迎上去问:“你们那边怎么样?”
狄九冷笑一声:“他赢了,赢得彻彻底底,我无话可说。”
狄一微怔:“怎么……”
“你还以为他需要护卫,总担心他吃亏吗,我看,这世上找不出几个比他精明的人物了。”狄九淡淡然把狄一离开后诸事转诉了一番。
狄一眸光震动,久久无言。
狄九仰头,看远方清冷孤月:“总坛那几个家伙这次可真是失算了。他们让我刻意安排教主大人专往纷争多的地方去,为的就是让一心当好人,不肯杀人伤人的教主陷于是非之中,理解光靠好心眼,没有强大的力量什么事也办不成,哪怕想要下属听话不去杀人,也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威和惩罚手段。可是,那个家伙却能每次以我们想不到的方法处理问题,而从不更改他一直坚持的原则。他到现在也并没有学会以强横的姿态行使教主的权力,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方式管制手下,却还是有办法,简单用几点利害,就迫得手下不得不服从他。看来总坛那帮子人,想要让这位新教主站起来带领全教上下,和所谓的正道武林做对,拼个你死我活,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未必!”身后忽如其来的两个字,比这冰冷夜色更寒,更冷,更锐,如冰如锥,直刺人心。
狄一和狄九都是微震,二人在这一刻间全身都崩紧,随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却都没有回头。
背后那沉肃黑暗的天地间,仿佛已在刹那间,满布了无穷无尽的杀意和危机。
二人任何回头或转身的动作,都将给黑暗中不知身处何方的某个人,出手攻击的机会。
黑暗里一片沉寂,谁也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很久,狄九才徐徐展眉,依旧保持姿式不动,依旧抬眉看天边月色凄清,只语声一派安然从容:“好久不见,夜叉王。”
狄九离开之后,傅汉卿一个人回了房,习惯性地走向他的大床,却没有一头倒下去睡大觉,只是倚床坐下,然后开始呆呆发愣.
他一共发呆了有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仿佛时间过去很长很长,只知道当狄一推门而入时,他依然是呆呆坐着。
狄一反常得没有象平时的隐卫做风那样,悄然潜进,而是大大方方推门进来,第一眼看到神色出奇黯淡,坐着发呆的傅汉卿,便皱了皱眉。一手拿下面具,一边说:“怎么了,这一仗你赢得如此精彩漂亮,为什么还这么不高兴?”
傅汉卿抬头看他,眼神却象空洞得并不曾见着任何人:“我赢了?”
“你当然赢了,你成功救了明月楼所有人,你让卓云鹏等人不敢有任何异议,你让天王也不能背着你去杀人灭口,你使明月楼也不会因记恨而回头报复,你甚至让整个修罗教开始改变,这样,还不算赢了吗?”
傅汉卿坐着一动不动,良久才慢慢摇了摇头,用极低的声音说:“我知道杀人是错的,我知道为...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