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都要喘气的残疾之人。
无论如何,燕凛无法把那密报上的文字与他心中的容谦联系在一起。
但他知道,容谦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如今,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下人,传进宫里的消息从来就没有断过。
容谦穿的衣服,总比旁人要多一些厚一些。容谦在晚上,多吹了一点风,青姑就要担心,就要提醒。有时夜深时,卧房里,偶尔会传出几声,带点压抑的咳嗽。一遇上阴雨天气,青姑就会忧形于色,整天陪在容谦左右。
这些迹象,或许不算太明显,但已足够让燕凛知道,容谦的身体,其实到现在也还是很有问题。
可是,燕凛只是下旨把宫中的良药流水价往容谦府里送,却不敢召容谦进宫来见,也没有勇气出宫去寻找容谦。
他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两年多的苦难,两年多的伤痛,两年多的折磨。那人所受的一切,都是他的任性所致,他不知道自己,还怎样能去和那人毫无芥蒂地相处?
只是这般欲进还退,犹疑不定,惊痛愧悔,痛楚难当,让他夜夜不能安枕,日日不能宁神,半个月下来,他人熬瘦了一圈。
这本是他内心之苦,却让朝臣们有了别的猜测。
容谦名望虽大,到底已去职将近三年。朝中权力分配早已重组完成,就算还有不少人感念容谦,但终归是有很多人不希望他回来,害怕他回来的。就算是容谦辞了正式的相职,可还是有人担心他会重新回到政事堂,动摇自己如今的权柄。
开始事出突然,大家摸不准情况,还不敢说什么。现在过了半个月,看皇帝与容谦根本没怎么接近,皇帝自己的气色也不好,就不免有些以己度人,猜测着,就算是皇帝也未必喜欢容谦这种威望功劳过大的人回来吧?只是面子上又不好不接受,心里怕也为这事发愁呢吧?
所以,他们才推个人出来,试探一下。
其实谁也不指望真能一本折子参倒容谦,不过是看着燕凛的态度而已。如果皇帝的表现稍稍软化,那其后堆山填海的折子,各种各样诡异的罪名,自是会接着层出不穷地冒出来“替君分忧”的。
不一定要把容谦问罪,只要搞臭他,就能绝了他以后再出来问政的可能。
这种把戏,燕凛自是一眼就看穿了,心中也不是不愤怒的。只是,权力如此诱人,就是他自己也看不穿,又何必苛求他人。
朝臣之间的倾轧争斗,不但是任何时候都免不了,而且从某个角度说,也可以说是很有必要的。就看皇帝如何把握这个度来加以掌控罢了。
真要彻查下去,触动不少人,也会激怒许多仍感念容谦的重臣,闹出风波事端来,没准有一批人的官帽子要落地。眼前这个局面,乱不得,国家正要对外用兵,内部还宜稳定为主。
因此,燕凛强压怒气,只闲闲处置了摆在明面上的御史,也就罢手了。只是这时听史靖园一句话就直指问题的症结,还是不免苦笑。
沉默了一下,燕凛才道:“罢了,我们去看看容相吧。”
虽说是新封了一等护国公,但不知是否多年的习惯使然,除了在正式场合称呼必须合乎规制,平时在私下里,燕凛,史靖园,封长清,安无忌这些人,还是很自然地用“容相”二字来称呼容谦,而不是用那个劳什子的“容国公”。
“不用摆天子仪杖,也用不着太正式,还是便装去,这样不会扰民。但是让宫内记档,正式行文留档,批令大队侍卫明暗护卫……”燕凛慢慢地说。
史靖园微笑点头。这等于是半公开的皇帝出行了,也算是直接给朝廷臣子们一个信息。皇帝仍然非常非常看重容谦,这些小人行径,还是适可而止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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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谦虽说不问朝政,只担个闲爵,但耳目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封长清是大内侍卫统领,只要有心,宫中什么事瞒得过他。安无忌又是个专门探听机密的密探头儿。所以李御史上本弹劾容谦的事,他可是一得着消息,赶紧就来报信了。
容谦的反应却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竟是悠然微笑:“太好了,我正盼着这事呢。”
安无忌只觉不可思议:“容相,你就这么喜欢有人攻击你?”
“我本以为皇上最多封我一个一等侯,谁知居然是一等公。我不但可以有广大的封地,可以收税,征集私兵,建立宗庙,形同一个小公国,如此之厚赐过于惊人,朝中却无一异议。皇上现在一心补偿我,固然高兴。但他毕竟是个成熟有为的帝王,待得这份回报我的热情渐渐消失了,再回首想想这件事,只怕心里未必是全然的快活。”
容谦闲闲道:“这个时候,有人出来参我,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于是皇上会知道,朝臣也不是铁板一块铁了心全都支持我,朝中也一样有人看我不顺眼。皇上自己也能在处置弹劾之人,反驳参我的折子时,从中得到正在尽力保护我的满足感,真是一举数得之事。”
他悠悠地说着,态度极是安然。
“此人此刻参我,必不能成,却能去了皇上数年之后,可能会萌生的心病,我感谢他还来不及,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安无忌听得叹气:“既然你到了这份上,还再担心遭忌,当初又为什么要接受封爵?”
容谦苦笑:“你以为我想接受啊。可是,我要是推辞,万一别人以为我是在玩三辞三让的虚伪把戏,最后弄得天子连连下旨,百官齐来相劝,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可真就谁也下不了台了。更何况……”
他微微叹息一声:“皇上这般待我,本就是一片拳拳之心,希望用他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来补偿对我的伤害。我若拒绝,不免伤了他的心。想来想去,也只好接受了。这样他也能快活一些,至少会觉得欠我的少一些。反正……”他笑了笑,随意一摊手:
“我不会离京。那封地再好,我也不会去经营。今生今世,我也不会娶妻,不会生子。身死国除,一切特权荣耀,自我一世而绝。这样的话,将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猜忌变故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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