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昌轻轻叹息一声,正想着该如何措词安抚燕凛,却听得外间殿门砰地大开,一人旋风也似冲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来的人,自然是青姑。
王总管不知道青姑身具天下少有的内力,那药量下得却是太轻了。所以她醒得远比王总管预料得要早。
她一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被带离了容谦身旁,立刻想要去看容谦。旁边的太监宫女自是一力阻拦,可他们越拦,青姑越担心,最后竟是发狠硬闯了来,而那些人哪里拦得住她。
她直冲到寝宫门前,看着大门上的锁,伸手一拉一扯,那铁锁就象纸做的一般给她扯下来了,她一手拍开门,就冲了进去。
她担心容谦,心如火焚,直冲进内室,看着乐昌和燕凛站在容谦床边,正要发怒,却忽地一呆,倏然止步,伸手指了燕凛,失声道:“你的头发怎么了?”
燕凛也被她震惊的目光,惊异的语气给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伸手摸了一摸,没觉出头发有什么问题,随手又扯了身后一绺头发到眼前看了看,微微一怔,却又淡然一笑。
原来如此!
数日之间,发白如雪,而他自己却是不知道。
青姑呆呆望着他,看着他眉宇间的深深倦色,看着他满头皓然白发,虽然她什么都不明白,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深深地悲凉。
燕凛反而对她一笑:“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其实……这样,也好……”
若这白发,是为着容相而来,倒还是桩好事吧。
等神医治好了容相,远远地送走了他,最起码,他还可以留下一个念想吧。
我至少,还可以看着我自己的发,想着,我总算,也为他做过一些什么,我总算,也曾为他,白了少年头!
他那样有些凄凉地想着,却知道,自己怕是连保留这如许白发的自由都没有。
他是大燕国的皇帝,他必须要面对他的臣民,他的百姓。若是年纪轻轻却白发苍苍,会惹来多少物议猜疑,惶恐不安。
他无声地喟叹,轻轻摇摇头:“青姑娘你别担心,我只是来看看容相,现在就要走了。”
他给了乐昌一个眼神,率先向外而去。
最终,没有勇气回头再看容谦一眼。
青姑依然呆呆看着他,不明白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怎么几天不见,就似成了一个憔悴老人。
他的龙袍宽大,身形不免就显得消瘦了。隐约倒和容大哥有些象。容大哥这两年瘦得厉害,什么衣服穿着,都有些清瘦的感觉。而这个人,却象是在这两三天之内,飞快地瘦下来的。
她心中莫名地一软,呐呐道:“其实,如果你想来,可以常常来看容大哥。容大哥很在乎你,如果有你能陪着他,他也许醒得快一些。”
燕凛心中一阵酸涩。不不不,我永远永远,不会再近他了。
他强压了痛楚,勉力笑笑:‘青姑娘,谢谢你。只是,我很忙,怕是没什么空能过来,你知道的,我是……”他到底是惨笑了一声:“我是皇上。”
青姑低了头,不再说话。
燕凛慢慢地走出去,乐昌看他脚步飘忽,神情迷乱,也只得担心着一路跟着出来。
清华宫外,史靖园已经静静等了很久,很久。
远远看着好友凛然的神色,燕凛倒也不觉地意外。
他慢慢走近过去,微微低了头,轻声道:“好了,我认输。我会好好做事,我会好好治国,我会做好一个皇帝本份上该做的一切。靖园,你可满意了。”
史靖园心中恻然,却不敢在这一刻露出软弱之色,只咬着牙点点头:“如此,便是大燕之幸。”
燕凛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不屈服,史靖园,王总管,乐昌,这些他身边的亲近之人,谁也不会放过他的。
更何况,既然已经决定要还那人一个自由,他便要努力地做好这一切,努力地好好活着,至少要看起来好好的,努力做好本份,让那人离去之时,可以少一些牵挂和担忧吧。
他低声说:“靖园,我总说这一生最佩服太祖,当年方轻尘身死,他守尸十日,拔剑而起,震服四方。我只道他性子坚强,什么也打不垮他,如今才知道,那十天的守候,十天的煎熬,到底是什么滋味。当年,他能走出来,于天下是大幸,于他自己……也许,当年他身边,也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这样的亲人,无论如何,不肯让他放弃,无论如何,也要拉他出来吧。”
听他语气凄凉,史靖园的脸色也不觉黯然了。
燕凛却反而笑了笑,尽管笑容都有些疲惫:“好了,所有的事,我们一件一件来办吧。首先,是清查刺客之事……”
乐昌在旁边听着终于有些担忧,低声道:“皇上。”
“我做的事,便该我自己负责。什么事情,都总该有揭穿的那一天。”燕凛淡淡道。
燕凛离了乐昌,带了史靖园去关起门来密谈。至于二人谈了些什么,外人并不知道,只是近身的内侍们听得房间里,砰砰连声,似是摔了许多东西,其后,史世子脸色铁青地出来,一阵风也似地走了。
燕凛和史世子又为什么闹脾气,下人们自是不清楚的。不过,好在史世子虽生气,该做的事却没耽误。
关于刺客的清查很快就开始了。刺客的身份转眼查明,却原来是几个出身不同门派,因仗着武功为非作歹,臭气相投,所以结为义兄弟的江湖浪客。平时他们仗着武功,时常明偷暗抢,或是替人助拳,打斗,甚至接生意杀人为生。
至于他们行刺燕凛的理由,却是穷疯了,知道有个贵公子在猎场行猎,便想下手掳劫绑票勒索钱财。
反正这刺客早就死透了,燕凛又是怎么配合怎么说,刺客的身分背景查起来,也确实并无疑问,这个理由,便让朝臣们接受了。而且,朝廷上下人等,全是大松了一口气,以一种庆幸的心态,接受这个事实的。
这场行刺与阴谋无关,与夺权无关,朝廷免掉了一场动荡,王宫贵族们免了一场大祸,国家免了一场大狱,至于这帮江湖草莽,谁还在乎他们死后会不会被挫骨扬灰呢?
燕凛下了罪己诏,很大方地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是他不该轻易出宫行猎,是他不该下命令让护卫们四散打猎,所以当时一众护卫们的性命,被他力保下来,只是降降级,罚罚俸,一人打二十板子了事。于是,所有的护卫都是感激而庆幸地领罚谢恩。
燕凛让太监染黑了自己的头发,振作精神,重新上朝。
他的嗓子受伤太久,虽然他在药力下沉睡之时,太医们也给他灌过些药,可到底耽误了治疗。事后再尽心...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