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尘笑了。
你说得早,说得晚,又有什么区别。我方轻尘的选择,与你秦旭飞何干。
一世又一世,他很认真地对所有知情人说,我受伤了。然而,身边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理会他,每一个人都用冷嘲热讽地语气说着他的自作自受,说着他的狠毒残忍……
一个伤害了他人的人,本来也就没有资格叫苦。
可是,这个白痴,却觉得,他所有的偏激疯狂,所有的自作自受,都是他秦旭飞的错?
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就是说那一番话,又可以改变什么?
心口莫名地痛起来,七百年岁月,剖心何止是一次。当他平静地,一点点将自己杀死时,当他冷静地,点燃宫殿的火焰时,当他几乎是漠然地,挡在那寒刃之前时……又何曾没有冷冷剖开胸膛,挖出一颗曾经火热,曾经激烈跳动的心!
只是一点一点,冷了,寒了,也就麻木了。也就再感觉不到。
然而,这一刻,这个人,只是用手轻轻按在这处几世几劫每一次都不曾幸免的伤口处,他便痛了起来,仿佛那七百年来,累积的一切苦痛,便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仿佛一次又一次,他漠然地笑,平静地面对,快乐地玩游戏,好象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地和同学斗嘴,看似可以很轻易地压下来的一切失落彷徨,在这一刻,已经完全失控。
心口处,痛得如煎如绞。原来,不管几世几劫,不管换了几个躯体,不管外表如何光鲜平滑,那伤口一直在,一直在。在那暗无天日,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一点点化脓,一点点腐烂,一点点将他所有的生机,所有的活力,都徐徐摧毁。
却是直到这一刻,它才露出它那狰狞的面目,在朗朗天光。
他不是那骄傲倔强,永远不低头,永远不认错的方轻尘。
骨子里,他脆弱,可笑,失意,落寞,和所有的凡人,并没有区别。
“痛不痛……”那声音含含糊糊,几乎听不清晰。
方轻尘冷笑。他失意,他苦痛,又与旁人何干,又哪里用得着旁人来多嘴多舌,多作关心。
“我很痛……”秦旭飞慢慢收回手,按在自己心口处:“轻尘,我不如你坚强,不如你决绝,我不如你……我差得太远。我亲手杀死了我的亲人,即使明白这是必须的,我还是痛得日夜不宁。我知道这是软弱愚蠢,可鄙可笑,但是我,还是会痛。轻尘……你也痛的吧,一世又一世,所有因为你而发生的事,你也和我一样,一刻也不曾忘过吧,所有的鲜血和死亡,你也和我一样,从来就不曾放开过吧……”
他喃喃地说,他和他,都不知道,这是不是迷乱的醉语。
方轻尘怔怔地望着秦旭飞,终于再也说不得话。
他以为,他问他的,是曾有的一切失意伤害痛不痛。可原来,他却问他……
曾经对天下人的伤害,你痛不痛?
一世又一世,同学,教授,哪怕是最宽容的小容,也会指责他手段过于狠毒,哪怕是万事皆无所谓的阿汉,也会用不太认同的眼神望着他。
可是,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伤害别人,你会不会痛?
只有这个,其实对一切都半知半解的人,会轻轻地问他。
痛不痛,伤害别人,痛不痛?
当然不痛。怎么可能会痛?若是会痛,为何还会一次又一次,眼也不眨地,遗祸天下。
秦旭飞,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会为别人的苦难而悲痛。而我,在意的,从来都只是我自己。如果,这个世界不能让我快乐,我便毁了这世界,又何妨?
他怔怔望他很久,才能生涩地说出口:“宁教我负天下,不可令天下人负我。我为什么要痛?”
秦旭飞用那也许比任何人都清明的醉眼看着他,然后微微一笑。
“轻尘,你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毁灭天下人,你只是不肯为天下人,而委屈你自己。我永远不会有你的决绝和骄傲,可是,我知道,我会一直一直羡慕你的不肯妥协,你的绝对纯粹,你的任心纵情,因为……”
胸口忽得大痛,让他一句话再也说不下去,伸手掩唇,吐出一口血来,他低低笑一声,刚才心脉处挨的掌力,受伤果然不轻啊。
方轻尘漠然看他伤重吐血,漠然说:“死到临头,还只会说一些无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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