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尘语气森冷,心中却甚是气闷。
他平时说话行事,虽看起来总是极为自信自满,其实心中一向极有分寸,从来不会真的造次胡为。既然张敏欣曾一再提醒过狄九武功进展神速,风劲节也曾开口劝他小心,他就绝不至于狂妄托大,就算要出手,也一定会计算周全,尽可能让自己多占胜算。
他故意挑狄九咳得最厉害时出手偷袭,还故意选在傅汉卿身边动手,故意用重手法,以强劲霸道之力攻击,就是要逼得狄九以残病之身应敌之余,还要去分心保护傅汉卿不受伤害。
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威望,这样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偷袭一个正在发病的人,不可谓不卑鄙了,不过,方轻尘对自己一向没有太高的道德要求。怎么才能最快最省事最不费力气地把问题解决,才是重点。
反正把人打晕了,点穴制脉,绑成粽子,然后扔给风劲节,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后续的那些可以想见的天大麻烦,那都是风劲节该操心的了,他可是不管的。
然而,他还是没有想到,就算是伤病发作,就算是投鼠忌器,就算是为着身体原因,无法以颠峰状态迎敌,就算是为着傅汉卿不能放开手脚,狄九居然还是没有让他占到明显的上风。
纵然是方轻尘这样目下无尘的人物,心里都不由得有些震惊。
当年风劲节曾经和狄九借敬酒小小地交过一次手,那时的狄九,几乎处处被风劲节占尽先机,全无还手之力。狄一曾受过阿汉多年指点,数月前,在猎场之上,仍旧被容谦一箭惊出一身冷汗。
这些旧事,方轻尘都是听风劲节和容谦提起过的。按道理来说,就算狄九后来也得了阿汉的指点,就算他该比狄一强,但强得也应该有限,不至于自己全力出手,且费心谋算,竟然还不能成功。
方轻尘默然望着狄九,终是有些喟叹。
根据张敏欣所说的判断,狄九的武功和狄一拉开如此大的距离,都是因着这几年的苦练不缀。当狄一天涯海角寻人治疗阿汉时,狄九却一直在苦练着武功。
当初张敏欣说得轻描淡写,但必要亲自与狄九交手,亲身感受他的力量和技巧,方轻尘才能够真正明白,这所谓的“苦练”二字里,有多少血汗,多少艰难。
要付出怎样的心血,怎样的精力,要以怎样卓绝的意志坚持下去,才能在这短短几年之间,让一个人的武功,进展到如此地步,这种练功法,只怕已经不是辛苦,勤力,拼命,这样的词,可以概括。
更何况,他在练功之外,还要尽一切力量把阿汉照料周全,数年之间,不曾出过半点差错。更何况,那个苦苦练功的不是一个健康的身体,而是这么一个千疮百孔,残破不堪的身子。
从一开始苦练的那一刻,他恐怕就隐隐知道,求人相救并没有太大的希望吧。从最开始疯狂压榨逼迫自己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有了不顾一切,亲自闯进小楼的决心吧。
明白小楼的强大之后,自知微小只如蝼蚁,他却还要竭尽全力,让自己这只虫子强壮一些,更强壮一些。
这种明明处于绝望之中,却也绝不放弃的希望和坚持,终是让方轻尘一时无语。
狄九却是不理方轻尘此刻的心情,只是因他出手时毫不顾及傅汉卿而愠怒,语气间便也殊不客气:“你也算是和他师出同门的人物,可比起阿汉,你的这点本事,真是差远了。”
他自觉实事求是,并未夸大傅汉卿的本事,方轻尘听得却是一阵郁闷。
天啊,居然拿他跟那只懒猪相比?还说他差远了?搞清楚一点,你家那只猪的功夫,还是我跟小容劲节联手创的,费心教的呢。纯是替那头猪量身打造的功夫,我们这种正常的人当然不能练得跟猪一样了。
方轻尘心中终于也有些后悔这几年自己的懒怠。
自从当年和秦旭飞议和成功,一同回京之后,他就整天关了府门,躲在家里喝着酒浪费人生,不止是功夫不肯练,还任凭赵忘尘下的毒悄悄损害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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