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孤儿?所谓的淡然也不过是无计可施后的自我平复,可如今她突然知道了父亲的心。原来每年的那一碗简单的长寿面,都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专门为她做的,她的生日从来都不曾被忘记。
“父皇……”锦柒有些哽咽,一口面在喉咙口,堵的她心脏都有些隐隐作痛。
“今天可不能哭。”周荣年犹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摸了摸锦柒的头,像锦柒小时候那样,“这么多年,是父皇疏忽了。父皇虽然贵为天子,可也一样得不到自由……”
他看出了锦柒心中的疑惑,抬抬手示意锦柒继续吃,自己放下筷子,柔声道:“面放久了就不好吃了,父皇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的疑惑,之前父皇不能和你说起这些,可父皇终于明白有些事情躲不过去,等你吃完,父皇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锦柒忍住眼中的泪水,点点头。周荣年见状,便又拿起筷子,和锦柒一起吃起来。
周荣年的身体一直不很好,阿鸾去世后就越发的每况愈下,如今还不到不惑之年,鬓边早已有了银丝。
刚刚锦柒处在紧张的情绪中,一直低着头,是以没有察觉。此刻却觉得父皇鬓边的白发说不出的刺眼,她看着看着,心神激荡间几乎掉下泪来,慌忙低下头去。
锦柒平时胃口不大,今天这样大一碗面,却全都吃完了。
周荣年平时吃饭很快,今天却是等锦柒吃到最后一口,方才慢慢的放下筷子。
周荣年缓缓开口,从阿鸾如何求自己不要让锦柒留在帝王家说起,说到近日钦天监对天象的记录。这中间虽然又很多年,但故事并不多,半个多时辰也就够了。
“朕自十八岁登基以来,继承大统业已二十载,朕做过许多错事,也做过许多对的事,朕无愧于天下人,却唯独愧对阿鸾。”周荣年眸子中的光暗了暗,“你是朕和阿鸾的孩子,朕本该最疼你,可却让你吃的苦最多,朕不想你再走朕的老路。朕希望你可以置身事外,可以万般不由人。如今,你不要去管什么天命,也不要去管什么家国,只回答朕一个问题——柒儿,你可有良配?”
良配么……锦柒眨了眨眼睛,对上父亲探索的眼睛,平淡的说:“没有。”
如果锦柒不曾知道这其中的种种事由,她还可以由着私心置身事外,如今知道了,便再也不可能由着性子说出一句“有”来。
纵然周荣年不愿意,纵然阿鸾不愿意,锦柒作为她们的血脉相传,终究还是继承了早在骨血里的责任感。
她生来如此,一天是玄央的公主,便一辈子都是。
“柒儿……”不再年轻的皇帝无奈的生出许多唏嘘,他目中满是留恋,“你太像你的母妃了。朕要多谢阿鸾,她将你和景儿教的最像朕的孩子。”
锦柒听到父皇说起景王,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太子哥哥和景哥哥之间的事,她相信以父王的手段不可能毫无察觉,只是父王多半还不愿拆穿罢了。虽然今天和父皇之间消除了隔阂,可她知道,父王多半不愿意她参与到朝堂上的争斗中。
“柒儿,你今日出了这长乐宫,明日起,在明里暗里就会有许多别有用心的人打起你的主意,你怕不怕?”
锦柒抬起头,面上是少见的天家骄傲,她一字一句道:“儿臣晓得。”
周荣年点点头,而后赞许的拍了拍锦柒的肩膀——他的柒儿果真是玄央的紫薇太阴星,命中注定要为玄央匡正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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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围墙,让人心乱。
凉初和香冷接了锦柒出宫,本来有许多的疑惑要问,可看见公主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一左一右安静的跟在轿外,留公主一个人慢慢思考。
锦柒离宫好远了,突然掀起帘子扭头去看,身后的王城静静的趴在那里,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大梦一场。连带着身后马车上驮运的赏赐,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公主。”香冷看见前面堵起来的必经之道,轻声在轿外唤了一声。
“何事?”
“今天是士子游街的大日子,景华路上一时间堵起来了。”
士子游街的日子?居然把这一出给忘掉了。
锦柒掀起轿子的一角,向外望去,远处那些骑高头大马、着蓝袍的新科士子里,有一个个特别熟悉的身影。应该是等了很久了,在交头接耳的人群里,叶仲卿的左右观望竟然还显示出了些沉稳。
她等了许久,也看了许久。除了这个,当然也看见了叶仲卿和楼上人的小动作。
随着前面道路的松动,轿子又开始移动,锦柒放下帘子,心中倒不觉得气恼。
或许,她爱上一个爱慕她的普通女子,会过的很幸福。无论如何,也比自己这个身不由己的公主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