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牧人与马朝夕相处,能从马的嘶鸣声中听得出马叫声的含义。
听到有马在急切的嘶鸣,经验丰富的格根立即猜到,一定是有人在白毛风雪中迷了路,急忙向马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此时正好处在暴风雪喘息的间隙,没走出多远,格根便看到了一人一马站立在雪原上。
其实,冒顿站立的地方,距离格根家的穹庐非常近,要不是雪中的黑夜来得太快,冒顿一定能看到那两顶立在荒原上的穹庐。
格根看到冒顿时,冒顿正在用两只手拼命撕扒自己的皮衣,格根大急。
因为格根知道,人在雪地里被冻死的时候,感到的不是寒冷,而是燥热。
所以,被冻死的人往往都被自己扒去了上衣。
挨冻的人开始扒自己的衣服,说明很快就要被冻死了。
格根疾步跑到冒顿身边,抱起冒顿便往自家的穹庐里跑。
这时,格根的儿子乌力罕也闻声赶了过来。
格根又将冒顿放在乌力罕的背上,父子俩用最快的速度将冒顿背进了穹庐。
格根的老伴肖生嘎正在穹庐里熬奶茶,看到丈夫和儿子抬进来一个已经冻得不省人事的人,急忙让格根和乌力罕扒冒顿的衣服,自己则跑出穹庐,取回积雪,开始用残雪不停地搽拭冒顿的身体。
短暂的间隙过去,白毛风又猛烈地刮了起来。
那白毛风先是像被狼追赶的羊群,在地面上遛遛地没命逃窜,很快便变成了奔跑的马群,如决堤的洪流,后浪推着前
浪,带着呼啸,长驱直入,一泻而去。
紧随其后的是滔天的浊浪,白雾冲天。
人处身白毛风中,哪敢大口呼吸,稍有不慎,雪雾就会冲入鼻腔,令人窒息。
原野在呼号,大地在呼号,整个大自然都在呼号。
穹庐不停地被雪雾撞击,发出呼呼隆隆的声响。
穹庐内,格根和肖生嘎一直在忙着,手忙脚乱地手捧积雪搽拭着冒顿的身体,特别是手、脚、脸等部位。
乌力罕不停地从雪原上端来整盆整盆的积雪。
积雪捧在手里,冰凉刺骨,两位老人的手不停地甩着,以减轻冰雪对手掌的刺激。
在冒顿的身体、两位老人的手掌、室内温度三重作用下,搽在冒顿身上的积雪不住地融化,变成雪水淌到了穹庐的地上,洇湿了很大一片地面。
这是草原上古老的救助冻伤病人的方法:用积雪不停地搽拭冻处,让冻坏的皮肉组织慢慢得到恢复。
这时若将冻坏的人放在炉边去烤,冻坏的人即使不死,也会落下严重的冻疮,甚至终生残疾。
冒顿的身体在两位老人的长时间搽拭下,渐渐变红,摸上去已无凉意。
这时,冒顿的嘴里轻声呢喃起来,声音很低。
乌力罕最先听清了冒顿的呢喃,对两位老人说:“他在不停地呼唤着阿妈。”
肖生嘎老人立即动了恻隐之心,热泪涌了出来,唏嘘道:“可怜的孩子,天大的事情也该挑一个好天出门吧。你冻成了这样,让你的阿妈看到,还不得心疼死呀。”
肖生嘎老人取出了獾油,开始往冒顿的身上涂抹。
在草原上,獾油是最有效的治疗冻伤的良药,家家户户都有准备。
冒顿突然睁开眼睛,猛地抓住了肖生嘎的手,用虚弱的声音喊道:“阿妈,你不能走,不能扔下我不管呀。你不在,我阿爸总是无端的打我。”
肖生嘎猜想,这孩子一定将自己当成了他的母亲,心中顿时生出母性的怜悯,急忙用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冒顿的手上。
肖生嘎感觉到冒顿的手在微微颤抖。
肖生嘎轻声安慰道:“阿妈不走,阿妈永远都和你在一起,好吗?可怜的孩子。”
冒顿用迷离的目光看了看肖生嘎,接着便闭上眼睛,再次进入昏迷状态。
肖生嘎知道冒顿已无大碍,让格根和乌力罕将冒顿抬到了皮褥上,盖上皮被,然后一点点往冒顿的嘴里喂羊奶。
昏迷中的冒顿嘴理智性地微微开启,慢慢吞咽着缓缓流入口腔的乳汁。
喂过了羊奶,冒顿又沉沉睡去。
乌力罕和格根也去照料牲畜了。
肖生嘎仍然守护在冒顿身边,眼瞅着穹庐顶,开始为冒顿祈祷:“万能的长生天,保佑可怜的孩子吧……”
冒顿一觉醒来,神志已完全清醒。
冒顿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睡在穹庐里,又看到一位老太太坐在自己身边,仰着头,嘴里不停地磨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