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朝他身旁一人点点下巴,道了一声歉:“你问这位中尉吧,我要去帮忙做手术了。”说罢,她将脖子上的口罩戴上,和几名同事一起推着一张病床走出。
那床上躺着一个伤员,左腿被厚厚的绷带包裹,却还在不断地渗出血迹。
“他要被截肢了。”
王紫回过头去,看向说话的那个中尉。
中尉也侧过头看着王紫,留着胡子的中年人笑了笑:“他被子弹打中大腿,可能动脉断了,血喷了一米多高。”
“能缝合吗?”王紫随口问了一句,然后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愚蠢。
“怎么可能缝合?”中尉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笑了起来,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只能截肢了,好歹能捡回一条命,不会被铅中毒干掉。”
王紫“啊”了一声,又随口问:“他是你的兵?”
“他是我弟弟,是被包围的那个营的。”
王紫沉默下来。
“还好呀,好歹他没变成一堆灰尘,被装在木头盒子里带回老家。”中尉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感情,“他本来说打完这场就退役回家相亲的,这下不知道还要单身多久。”
“诶,小老弟,你就是那个把王军鬼子从防线里引出来的家伙?”中尉问他。
“啊,有吗?”王紫有些迟疑,他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昏过去前看到的,被火光照耀得橙红的城市。
中尉来了兴致,将自己身子抬起来靠在床板上,双手枕在脑后:“你不知道,昨晚几百个斯里兰卡人
追着你们的屁股跑出防线,被几个营的兄弟截住了一阵乱仗,后来追着他们打回防线侧面了。”
“啊,啊...”王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当时闹腾了大半夜,整个南城区都乱成一锅粥,每条巷子都在打战,每栋房屋都在争夺...太疯狂了,喊杀声连城外都听得到,斯里兰卡人完全不是对手...”
中尉有些回味地摸了摸下巴,感叹道:“就在在老家的田野里抓兔子一样,打到后面都没空装子弹,刺刀都捅坏了,捡了王军的弯刀继续砍,那些怂包根本没胆子和我们打,一个一个被追上去砍死了。”
“所以...我们赢了?”
中尉有些不快地说:“当然赢了,黎明的时候我们就救出了倒霉蛋一营了。”
“我带人在一个庭院里找到你,那时你还昏迷着,我们就把你带到这里了。”
“那现在呢,现在我们到哪了?”
“现在呀,我们大概到佛牙寺了。”中尉露出了有些狰狞的笑容,“快要抓到他们的国王了。”
佛牙寺前,许焦正跨坐在一匹纯血的阿拉伯大马上,擦得铮亮的皮靴在朝阳的照射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在他的两侧,数百名由纯粹的澳宋士兵组成的燧发枪步兵正在军官的带领下快速列队,尖锐的三棱型刺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若是将视角调高,我们会看到第四师所属的三个团(缺一个营),七千多人的斯里兰卡军队已经分散开来,对坐落在康提湖畔的佛牙寺完成了包围。
数十门攻城用的重型滑膛炮被驽马拖拉进城,沿着工兵加急清理出的道路到达佛牙寺前的广场,在炮兵的努力下只用了十几分钟便完成了射击前的准备。另外的超过一百门各种口径的野战炮也呈扇形布置在战壕前,将佛牙寺的所有出口封住。
此时已是上午十点,热带的阳光开始展现出来自一个天文距离处的恒星的热力,耀眼的光芒令在场的斯里兰卡附庸军们开始躁动不安。
许焦淡淡地看了一眼两侧的澳宋军队,他们依然一动不动,仿若秦始皇陵里的兵马俑,横成排竖成列,只有军官头顶的鹅毛在风中微微晃动。
两百多米外,建于1595年的佛教圣地慢慢打开了被加固过的大门,一名穿着斯里兰卡传统服饰的男子被几个王军士兵推出。
那男子在数千人的注视下慢慢朝澳宋军队走来,步履丝毫不乱,仿若自己正在风和日丽的午后在江边散步,而不是行走在剑拔弩张的两军之间。
许焦静静地看着对方,待他走近后,那男子便用纯熟的汉语道:“中校先生,国王拒绝了您的劝降,执意站在大宋的对立面。”
“你先下去吧,穆先生。”骑在马上的中校团长挥了挥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向面前的斯里兰卡人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全军,认旗!”
身旁的号手立即举起号角,吹出了嘹亮的号音。
“呜!”
苍凉的号音在军镇前响起,分布在两侧和身后的三个团九个营,不管是澳宋士兵还是斯里兰卡附庸军,数千人立即提起了全部的精气神,停止了一切动作,等待接受指挥官的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