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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张万邦、毛文龙三人,一无开疆拓土之业,二无挽国倾颓之功,何以能封爵?”
朱由校抬起头,冷冷端详他,脸色已然是有些绷不住了。
惠世扬不为所动,他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一刻!
“常言道,君子,阳也,故君子登庸中国之盛。而今建州作乱尚未平息,国土沦丧,乃陛下多年任用阉人之故。”
“此番王恭厂灾,天下震动,黎民惶惶,皆言道天变示警,如要重整河山,必要以阳制阴,阴者,正是我朝阉宦之祸!”
朱由校张口结舌数次,终是没有忍住,怒极而笑。
说过来绕回去,终究还是东林余孽为扳倒阉党的一番赤条条的冠冕堂皇正义之言罢了。
在他们看来,敢于当众反驳皇帝的人,都是真正的正义人士,都会赢来满朝文武和民间士子的一片赞扬。
而似今日这种极其正式的场合,正是他们表演的绝佳舞台。
惠世扬仿佛化身成为不惧龙兴震怒,仗义执言的使者,成为多年来第一个敢于为先前受阉党迫害的东林人士发声的人。
在他看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是赚的。
若能惹得天启皇帝龙颜大怒,当庭出丑,打上几棍廷杖,这对他来说,便是可比武将们封狼居胥的天功!
伤得越重,他越高兴,就算是死了,也能名留青史,成为大明天启一朝有名的铮臣。
不仅是东林党,整个明朝,每一朝的文臣,无论何党何派,都是这副模样,他们总会将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仗义执言。
文人们在朝政上无所作为,可一旦出现某位有所作为的人,他们便会疯狂的嫉妒,嫉妒那个人的能力,嫉妒那个人的成就。
然后一波接着一波,前仆后继地向那个人发起攻击,直到将那个人彻底变得人人唾弃和麻木。
朱由校继位之初,被满朝文武争先攻讦的熊廷弼,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这个人是执掌天下权柄的皇帝,那么不好意思,大明朝的文臣们不仅不会退缩,反而会更加兴奋。
这种近乎病态的心理,到如今的东林党文官中,甚至已经变得扭曲。
就和后世的传销组织一样,一旦深入进去,整个人的心态就会发生变化,他们永远是对的,是清正的。
阉党、魏党,还是帝党,其余所有的人,统统是错的。
朱由校看着眼前面色涨红,头皮磕破的大理寺少卿,心中觉得一阵恶心,看来这大明朝的文官们,是不可能在天启一朝就会有根本性改变的。
自己皇权鼎盛时,可以杀,可以流放,甚至可以一波接着一波的兴大案,将他们抄家灭门。
可你毕竟不能杀光全天下的文人,朝廷还需要有人做官,朱由校也是人,总有死的那天。
后继之君可能还是个明君,可再下一个呢,谁能保证代代都是明君?
文臣们不一样,他们都可以等十年,等百年,一旦皇权稍微出现衰弱的迹象,便会蜂拥而上,撕碎一道口子。
看着眼前的惠世扬,朱由校升腾起的怒意愈发深重。
而惠世扬听见了他的冷笑,却颤抖着胡须,质问道:“事关宗庙社稷,陛下身为皇帝,如何能笑得出来?”
“莫非陛下不知昔日正德滥封,引发了何等后果?这些,还要为臣的来教陛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