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璋扭伤脚养了两个星期, 也基本好了。脚一好, 失眠却更严重,这天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于是干脆爬起来,小心翼翼开了灯, 摸出药酒,给自己揉腿。
他的腿是旧伤了, 纯粹倒霉催的, 走出火车站迷了路,走的道稍微偏了点都能遭遇被警察严打的飞车党,就那么一会恍神的功夫, 腿骨接近膝关节地方突如其来猛捱了一棍, 踉跄着从人行道上跌到机动车道,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 剧痛之中, 耳边只听见一辆车从身边呼啸而过,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上挎着的小行李包已经被人抢走。
那天天色已晚,还下着雨,行人很少, 可车辆很多,他心里惶急得不行,知道自己不赶紧挪动下, 没准就得被后来的车撞个正着。但他一动,钻心疼就从腿上传来,程度之剧烈不是往常那种小伤能承受的,仿佛心脏瞬间供血不上来,眼前发黑,全身冒虚汗。
一个举目无亲的城市,被抢了随身行李,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一个救助的人都没有,雨水湿透了衣裳,脸扑在柏油马路上一阵阵刺痛,周子璋突然之间心念成灰,不想再扑腾什么劲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不如就这么算了。
就这么算了吧。
他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坚持这么久在坚持什么,f大那种大学校,有时候总会听说有学生自杀的消息,原因五花八门,有人为爱情,有人为毕业论文,有人为考试当掉科目太多面临退学的,有人为拿不到学位证找不到好工作的。
漫长的压抑期,加上一点微弱的外因诱惑,人想放弃自己的生命,其实没那么多太复杂太不可思议的东西。
有时候那跟勇气无关,仅仅是因为,再应对明天要面临的局面,或者是真累了,如此而已。
就如周子璋此刻这样,苦苦支撑了这么久,突然之间,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中陷入一个暂时的绝境,他终于感觉力气花光了,每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
算了吧,就这样吧。
南方春天的雨层层叠叠,打在脸上有温柔的错觉,周子璋闭上眼,他想,这样的天气,后面呼啸而来的车肯定看不见自己,只需要一辆正常行驶的车子即可。
只需要撞一下,一切就结束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责任,做人要遵从的原则,要坚守的信念,向往的精神家园,臆想中不离不弃的恋人,都算了吧。
这一刻他心境无比平静,脑子里将认识过的人慢慢过了一遍,从以前小城市里的亲戚同事,朋友街坊,到f大同系的兄弟姐妹们。
他想,这些人中有谁,真的会记住自己。
林正浩肯定是不会的,他是个温柔的人,却也是个现实的人,这样的人,在得知自己死讯的时候,难过是肯定会难过,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他还会好好过下去。
那个曾经相爱的人,其实,剔除了相爱那层光环,显露出来的,是冷静到刀枪不入的心。
但也许,姓霍的那个混蛋会记住他。
周子璋自嘲一笑,真他妈有意思,老天真他妈太有意思了。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车灯刺过来,一声尖利的刹车声连同车轮打滑的声音传过来,那辆车已经尽力想避开周子璋了,但还是侧身撞到他,周子璋整个身子如破布一样被带着滚到一旁,似乎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张开嘴,看见猩红的鲜血从自己口中吐了出来。
迷糊之间,他听见有人朝他跑过来,有谁扶起他,焦急地问:“喂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啊?顶啊,他身上好冰,快,箫箫,你过来帮把手,扶着他,我打电话call救护车。”
另一个声音惶惶然带了哭腔:“天哪,撞死人了,怎么办啊,呜呜,珂珂,怎么办,我们被警察带走吧?都说了让你别下雨天试车,你看你看……”
“别吵了!”另外一个吼了一句,随即缓和了声音说:“乖,别怕啊,没事的,救人要紧,你赶紧过来扶着他……”
一双手伸过来,周子璋在昏迷之前的一个感觉就是,这是什么人,一双手就这么好看,脸该长成什么样。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名为黎箫的男孩是周子璋见过最漂亮的人,干净剔透,晶莹细致,以至于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有瞬间被惊艳到。平民百姓拥有这样出众的外貌,当然不是幸事,黎箫也经历了不少坎坷,况且他自幼体弱多病,肾脏到了二十岁的时候更是开始衰竭,需要定期做透析过日子,后来动了几次手术,又移植了器官,才有今天些许的健康。但和所有大病初愈的人一样,黎箫始终弱不禁风,需要家人细心的照顾呵护才能活得长久些。
黎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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