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喜欢书中神话, 因为那里的神话神如人有喜有悲。
人们更喜欢的现实中的神话, 因为这里的神话人如神一样超然世外。
神话是什么,是龙宫,是游倾城, 是不如不遇。
这似乎永远毋庸置疑。
水中宫阙,是淡蓝睡莲铺就的璨然地毯上睡着的仙子。
任云雾缭绕, 光芒普照,自有着那淡漠的神殿气质, 美而遥不可及。
曲折蜿蜒的浮桥, 多人环抱的石柱,四处水芹花遍开,一位蓦然间翩翩掠过的宫女, 使它更显神秘, 与世隔绝。
龙宫后殿羽化台,是纯白大理石铺就的露天水上建筑, 雕刻匠心独运, 莲花,芙蓉,水仙,朵朵水中之花虽是无色,却娇艳欲滴, 浑然一体,广穆透彻的天空之下,胜景难收。
在这蓝与白交相辉映的背景中, 隐约的红色如火焰跳动,格外醒目。
宫女踏过睡莲花叶,直接跃近。
红便灵巧的稳住身形,长剑一收,银光掩去。
赫连已经悄然长大的脸庞白愈白,红愈红,墨色眼眸眯起,便是道妖异的深渊。
宫女单膝跪下,雩羽默然打了个手势,让她起身。
“恭喜左使,剑术又大为精进。”
“是么?”赫连笑都不笑,只问:“和宫主比起如何?”
“这……”
赫连长叹:“罢了,你有什么事来?”
那宫女松了口气,从蓝色衣袖里拿出封信件,说道:“无生山季教主派人送来请帖,三月之后中秋在无生殿会举行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雩羽不屑的瞅了那信一眼:“做什么?闹着玩吗?”
“说是……说是要选出当今的冠杰,统领大家维护……”见左使不悦,她闭了口。
“莫不是他那鬼怪功夫练出了山,想来个天下第一当当吧?”
“属下不敢多言。”
赫连转身:“不去,简直可笑。”
――
“如今,你可便当了龙宫的家了?”
死人才有的调子,没有半点人气,但那出声的人动作却是极其美丽飘渺,还未等着被看清,一步便稳稳落下,仪态威严的双手扶袖而站。
赫连没什么反应,倒是乖乖回身:“是宫主说大小事务雩羽皆可代为行之。”
“傻,这不是事务。”游倾城脸蒙着面纱,影影绰绰,但龙宫人都知道,那面纱下的五官和多年前别无二致,依旧是木然到没有任何表情,难以形容的眼神无人能够直视。
赫连抬起头,曼陀罗在阳光下淡了许些。
“这是机会,那件事情之后,你竟两年未出宫半步,苦练武功,又是何苦。”
“宫主何苦,雩羽就何苦。”
恐怕龙宫之大,也就是赫连敢如此说话,游倾城不生气,也不觉得好笑,迈了几个莲步,转身道:“我有过曾经,而你没有,我教你剑法,是让你守护龙宫,如今天下人都对我们虎视眈眈,能开这个大会,不是挑衅又是什么,我自是不去,你也不去,干脆,就不要龙宫了吧。”
“雩羽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喜欢和人做无谓的争斗。”
“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还是搞不清这人间是是非非,雩羽,比起那些摸得着的奇珍异宝,更珍贵的,反倒是摸不着的尊严名望啊,一城金银,可以买断天下人的腿,一个称号,却可以买断天下人的心。”
赫连动动嘴,没说话,眸子也无半点反应。
游倾城摆摆衣袖:“准备准备,便去吧,也散散心,不要为了个傻小子闷头闷脑,我年岁大了,不喜欢外面那个繁花世界,你却是应当开心的。”
“雩羽不喜欢外面,还是想留下来守护宫主,他们再闹的鸡飞狗跳,雩羽也不会准许外人侵扰我龙宫重地的。”
“不要多说了,我还用得着你吗,再说,初月陪我也就够了。”
赫连还是不情愿:“我不如右使,怕给龙宫丢了脸。”
游倾城本是要走,听她磨蹭,又补了句:“我说的话,你忘了?”
赫连摇摇头,看着神出鬼没的宫主起身远去,好似壁画里的神灵迎日起舞,朴素的裙角融化在了腾腾雾气之中,须臾之内,就无了踪迹。
宫女极少见她,松了口气,对赫连道:“游宫主的脾气,并不如说得那般骇人。”
赫连摇摇头:“你错了。”
宫女疑惑。
“她的骇人之处,在于她根本没有脾气。”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宫主对您说过什么,定是极鼓励人的话。”
赫连看她一眼,沉默了半晌,回答:“她说,龙宫是她一个人的,与我无关。”
――
蜀道之难,天下闻名。
自古虽是风景宜人,物产丰富,却鲜有人烟。
一提便让人想起陡峭的山脉一望无际,林声滔滔,竹风阵阵。
但今年初秋的川蜀之地,却格外的热闹,多出许些燕北壮士,江淮公子,引得渝中百姓见了那些外地事物连连称奇。
当然,原因是江湖人心照不宣的,位于巴蜀深处的无生山,一直神秘而危险,却出乎意料的忽要山门大开,举行断废多年的武林大会――着武林大会自来是强帮大会明争暗斗竞选武林盟主的盛事,但自从游倾城避世之后,便渐渐被人遗忘,现在突兀的提起,不禁让那些些自感不得志之人为之惊震,一时间纷纷涌向巍峨蜀道,企图借此名扬天下。
两年前的中秋,子夜歌一曲未完,趁乱消失后再未复出,现在有了武林大会,好事之人自然也蜂拥而至,搞得江湖蠢蠢欲动,变幻莫测。
无生山坐落在川渝西部,气候环境异常恶劣,除山上无生殿外,不适常人久居,人们来得稍早的,便进了成都,把原本就繁华的西南重镇成都挤得水泄不通,每日进来出往者,竟比往日多了十倍有余。
――
成都气暖,虽立了秋,依然是烈日炎炎,街道建筑鳞次栉比,充溢其间的百姓游人都只着着单布棉衫,那些丝衣绣履的,八成说出来的是些吴侬软语了。
城南赏阅茶楼百年字号,这些日子更是热闹,那些东边来的公子小姐奢侈惯了,让它日进千斤并不为过。
店小二也跟着多了好些赏钱,心情大好,笑的合不拢嘴,刚添完了茶,抬头便见了位沉鱼落雁的江南美女迈过门槛,穿着锦绣的水绿长裙,乌亮发间只一枚碧绿的钗子,光泽莹润,却是价值连城,忙颠颠的就跑了过去:“这位小妹住店还是吃饭?”
女人抬着秀美水目望一望这个十四五的小伙子,道:“我比你大上许多,为何如此称呼?”
店小二无奈的挠挠头,腼腆着脸嘟囔:“我们这叫的惯了,一时见了外地人也改不过来。”
不知为何,女人看着他天真的动作,本来无神的脸庞忽而露出笑容,眉如新月,明眸皓齿,如同一朵绽开的牡丹,让人流连心醉。
店小二红了脸,那女人又道:“开两间房,再备些酒菜,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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