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叶冷冷地笑,“再不想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一辈子本来也没有多长。最敏感难受的时期都过去了,现在和今后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你也不止一个男人,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呢?”
早年她是顾盼风流的名伶,身边的男人走马灯似的换,有没有考虑过女儿的名声?
她不是执着于一个男人,她只是执着于一个身份。
乔凤颜也不生气,只继续道:“人生苦短,叶炳也不止我一个女人,我难道还要为他守节?他不仁,我不义罢了。你比我好,贺维庭自始自终就你一个吧?至少这个男人你不用去争去抢就是你的,不过要说起来,他也不是好的结婚对象,毕竟你们的过去摆在那里,他上头还有他姑姑呢,怎么能让你进得了门?还有我这个病,卵巢癌啊,你外婆和你没见过面的姨妈,都是同样的病症,有家族遗传的,你确定他不介意?”
乔叶心头狠狠一震,“我是医生,这些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那我自己的病,我总可以过问吧?我问你,这样的病房条件,全进口的仪器设备和药品,还有你请来的美国专家,治到我断气,要多少钱,你算过吗?”
乔叶没吭声。
“七万六,这是到今天为止的价格,今后有多少还不确定。”乔凤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但你们不用担心,叶家已经派人把钱给我送来了,是老叶和朝晖的意思。”
乔叶变了脸色,“钱你收下了?”
“当然,为什么不收?这是我应得的!老叶最近身体也不太好,前两年中风过一次,血压控制的不好,走路也不利索了……”乔凤颜笑得有些扭曲,“可他答应过几天就来看我,还让我能出院的时候,就到叶家大宅去住几天。连朝晖都不反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叶子,这意味着你妈妈我一辈子的愿望也许就要实现了。”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极慢,完全沉浸在幸福里。
除夕的夜晚,窗外一直有零零星星的炮仗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乔叶几乎都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之前那笔钱是我弄丢的不假,但我也是想让钱生钱,减轻点你们身上的负担。方法也许操之过急了,可我现在也做了补救,至少我的病不用你们再去帮我筹钱了。”
乔叶深深呼吸,“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林杂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做了这么多铺垫,其实都不是她真正要说的话。
乔叶太了解她了,她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就是女王,是上帝,总以为在为她的臣民准备惊喜,其实最后往往都是惊吓;可她不管,她只顾着享受她的人生,还有翻手云覆手雨扭转他人命运轨迹的快意。
五年前也是这样,她罹患癌症把女儿拉到床前,也是类似的夙愿,类似的场景,说的话都大同小异,让她去接近贺维庭,几乎赔上两个人一辈子的幸福。
这么多年走过来,乔叶已经失去太多了,可是命运又把她拉回起点。她听到乔凤颜不再娇软动听的嗓音对她说:“乔叶,你本来就是姓叶的,这回算是认祖归宗,你就是朝晖的妹妹,是叶家屋里厢人,记得要帮衬家里。叶家打算扳倒贺家,你不要拎勿清站错边。听朝晖说关键性的证据都在贺维庭手上,而你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能帮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帮你大哥一把,知道么?”
瞧,人生果然是一个圆。
外面的炮竹还在噼里啪啦炸个不停,高楼大厦的霓虹变幻出百种热闹风景,连医院电视里都放的是最喜庆的歌曲和各地拜年的新闻,可这些都跟乔叶无关,她只觉得四肢冰冷,胸口像被挖了个大洞,整个人都空荡荡的,双脚都踩不到地。
手机在口袋里响个不停,她没看来电显示,几乎是有点麻木的摁下接听键。
不管是谁,只要能带她逃离这个可怕的现实就好。
“喂?”贺维庭在那头喂了几声都没人回答,可电话明明是通的。
“乔叶,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他穿着拖鞋站在维园的水榭边上,避开贺正仪他们给乔叶打电话。围巾手套都没戴,冷风呼呼往身体里钻,还不能大声讲电话,只能用手挡在话筒边上,边等她回话,边来回踱步跺脚,像偷偷背着父母煲电话粥的中学生情侣,傻透了。
偏偏这女人接通了电话还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