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他人,连周旭也离开后,洛永燃又拿起一边放着的那写了几个名字的名单,略微眯了眯眼。
除了君云际外,他并没有听过其他人的名字,洛永燃更为看重的是他的儿子君嘉月,心性还未长成能养成自己儿子的左膀右臂,比那君家大老爷来的有用的多。
洛永燃见这捐官入仕的男人也不过寥寥数次,无论何时对方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个混吃等死对权利毫不关心的文官模样……他要是身份尊贵的长生殿主,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跪的也太干脆了点。
龙严休在上报的时候特地说了四楼与五殿有动静皆是君云际来京之后的事,可剩下的那四人也均是在这一年有了些古怪的动静,因此君云际这个名字,虽说在这五个人之中很有嫌疑,却实在没什么特殊之处。
洛永燃沉默地将名单放在烛台边烧了,看着那火光渐灭后才看向不知何时已送走龙严休回到自己桌边的太监总管周旭,后者屏息不语像是怕惊扰了皇帝,洛永燃倒是没有多在意,只看了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太监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朕想了许久,自五殿之人来找麻烦就开始想,实在不明白为何那长生殿主要针对朕……大约是在无意之间与他结了仇罢,毕竟朕为了登基杀了不少人。”
“朕坐上这龙椅后,才觉着这位置其实也并没那么非得不可,前朝后宫就没让人省心过,不到三十便连头发都白了不少。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辛辛苦苦当了皇帝,若因为这么些小事萌生退意,怕是对不住自己那么多年的筹划与那些丢了性命的人啊,朕若当年愿意安安心心当个王爷的话……”
长长的叹息回荡在殿内,周旭听了后不住地皱眉,犹豫了几秒才劝道:“陛下莫要如此,陛下若不出手,即便没存了争位的心思,当年怕是不能在那些个阴谋算计中活下来……”
“是啊,九弟也这么说。”洛永燃扯了扯嘴角,因提到这个人而沉默了下来,他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可每每想起那个人,都还是觉着自己背了债,还是还不清的债。
周旭也不知该怎么劝,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若搁在自个儿身上……也幸好自己原就不能有孩子,若是遇上这事,非疯了不可。
洛永燃沉默着,将自己的前半生的记忆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生母没了后他受尽冷眼,他的母亲就算生了个皇子,到死也不过是个贵人罢了,就连那些世家的小姐刚入宫若得了先帝眼缘也能封个容华,普通的富裕人家不受宠的庶子都会被欺辱,更何况宫内一个没什么势力的宫女生的皇子……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还时不时要被苛责一番,等九皇子之母看不下去,砍了那些个奴才的脑袋并收了他养在自己膝下后,他的处境才发生了彻彻底底的变化。
洛永燃对那个女人……其实是钦慕的。
而正因为这番钦慕,他也对九皇子洛永尘爱屋及乌,甚至还曾敌视过同样喜欢去偏殿找九皇子的二皇子,可那糯软可爱对谁都一脸冷淡的孩子……偏偏最喜欢他啊,在父皇面前都没个笑模样,偏偏会为了自己溜出偏殿,偏偏对着自己笑的那般天真。
他当初到底是答应了那个孩子什么,在对他刀刃相像时说了些什么伤人的话?
洛永燃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有些难耐地闭了闭眼:“朕,当初想夺位的理由一点儿都没忘,可应了他的事,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呢……”
周旭默默为他倒了杯茶。
这些个事儿,洛永燃在刚登基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想,可时间越久就想得越多,特别是这一年,心烦的时候总会时不时提起以前的二皇子洛永尘,周旭当年并不够格伺候那位被藏在深宫的二皇子,见都没见过几次,只知道那时洛永燃与洛永尘的关系,可是好到连他们的母妃都比不了的。
大殿内陷入一片沉寂,两人沉默了许久后,洛永燃摆了摆手:“罢了不提这个了,龙严休刚刚是去当值了还是出宫了?”
见终于有个话题自己能回答了,周旭连忙答道:“回禀陛下,龙大人今儿不当班。”
洛永燃点点头,朝着那灰烬看了一眼,突然问道:“周旭,你私下有与君学士聊过几句的罢?在你看来这人如何?”
周旭没看到那名单内的名字,朝廷内的侍读学士还真不算少,因此愣了愣想起君云际这个人,听洛永燃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周旭回忆了一会儿才回道:“君大人此人……老奴接触的不多,但是个性子很好的倒没错,据说平日里与同僚也相处颇为融洽,约摸是之前掌管着君家的原因,不论送礼或待人,礼仪上从没出半分错来,在贤书院里人缘倒也不错,也就偶尔因为捐官的事被某些个迂腐的仕家子弟在背地里评判两句罢了。”
洛永燃闻言挑了挑眉:“迂腐的仕家子弟?怎的帮君学士说起话来了?”
“咳咳。”周旭轻咳一声,解释道,“也是君大人会来事儿,老奴与君大人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大年过后他就派了下人去老奴府里送了些年货来,其中还有一坛子专给老奴的老母亲准备的药酒……后来老奴派人打听了一下,凡是君大人在朝廷上认识的,一个不落地送了份妥帖的礼,不算贵重心意倒是有了,也不愧是大家里养出来的。”
“哦?这倒是有心了。”洛永燃不禁对君云际的为人处事高看了一分,甚至有心玩笑了一句,“怎不见他送什么礼给朕?”
周旭见洛永燃终于不板着一张脸了,当下也松了口气,笑道:“哪能呢,献给陛下的礼在大年三十那天就送入宫中了,君家的家底也算丰厚,送来的也算是奇珍异宝了,陛下当时正心烦着也没空看那些大人们送来的东西,就都给收到陛下的私库里了。”
“能被你称为奇珍异宝的,想必也是不得了。”
周旭应了一声:“是呀,那是一棵都要有一人高的,没有一丝杂色的深海红珊瑚呢。”
“啪。”
洛永燃刚端起的茶盏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