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他故意留在肩膀内的子弹似乎发了炎,骨骼内的痛是最难以忍受的。
还有腹部屡次受伤,脏器一定被损害,却没有机会治疗。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支撑了他近乎一生的信仰坍塌,所有活下去的勇气都在减淡。
于是,仿佛连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罢工,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血液在枯竭。
维尔西斯第一次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睡梦里,他仿佛能感触到时光的流动。时间像是化作一条长河,水波从他身体两次滑过,有时快,有时慢,裹挟着零星的记忆碎片。
他确信自己是睡着的,可眼前却并非一片黑暗。
有时会闪过一片光,带着过去,那段他刚成为圣使时还青涩而处处谨慎的岁月,带着未来,战火硝烟,圣殿里一片极白与死寂的景象,带着现在,艾泽的泪与笑。
快速涌动的是过去,静水暗流的是未来。
他一点一点枯竭的生命,似乎便植根在那一片动速最缓的河滩里。
过去的时光飞快从他身边离开,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却无法挽留。
“哐——”
当艾泽把大门猛地踹开的时候,维尔西斯还没能完全清醒。
他用力地睁了几次眼,终于把眼前凌乱的、夹杂着白垩星的景象挥走,只留下此时此刻,艾泽一副暴怒的面孔。
“艾泽?”维尔西斯尝试着要起床,但还没等他完成第一个动作,一个光脑就被艾泽狠狠地砸在了他身上。
维尔西斯顿住,光脑上画面还在播放,是他在尼卡星摧毁电缆的监控记录。
艾泽为这个生气?
但当维尔西斯抬起眼,艾泽已经走到了面前,他手中有枪,黑黢黢的枪口被直接顶在了维尔西斯的额头。
这一刻,维尔西斯清晰地从艾泽双目中看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杀意。
但omega的双手却在颤抖。
“维尔西斯,你到底是谁?”艾泽声音冰冷,眼神萃尽寒光,“我要你的实话!”
他死死盯着alpha的双眼。
那双从一开始就吸引了他注意的眼睛,像宇宙一样深邃,又清澈得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洞若观火。
艾泽反复回忆他们的初遇,在所有的alpha俘虏里,维尔西斯是唯一一个镇静得近乎置身事外的人,他的视线,根本不像一个被俘虏的战士,没有惶恐,没有愤怒,只有旁观者一般的审视,所以他才会注意到他!
然后当其他的alpha都因为他的omega信息素而失去理智打斗在一起的时候,唯有他,唯有维尔西斯,非但脱身其外得以自保,并成为艾泽所选中的人。
他们第一次接吻,拥抱,炙热却不炽烈,那时候维尔西斯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十分安全,远没有这一次他们真正在一起时那么强烈。每一个alpha的信息素强度都是判断他们实力的最好依据,如果那个时候维尔西斯释放出和今天一样的信息素,艾泽绝不会留他一条活命。
但维尔西斯为什么要隐藏?为什么他能隐藏?
什么样的alpha才能做到在一个发情期的omega面前保持清醒的理智而不动情?
还有撒旦。
艾泽反复看了很多遍他毁坏尼卡星电缆的视频,却根本想不起来,维尔西斯是什么时候从他的精神力控制下偷走了撒旦,并且在这个过程里,撒旦根本没有向他这个主人发出警报的信号,而完成了这一切,撒旦又被安然无恙地还到了他手中。
就算他曾经说过,可以共享撒旦的控制权给维尔西斯,但这一切都是必须建立在他的首肯之下,否则,撒旦也不会轻易任人控制。
更何况,从头至尾,艾泽都没有一点察觉。
这些都唤醒了艾泽很早以前的回忆。
第一次,他第一次带维尔西斯到撒旦上面的时候,撒旦就曾经在他手中失去控制过一次,但那次他还有所察觉,其后,他们就遇上了科勒率军伏击,那条没有多少人知道的航线竟然被科勒发现,这本就足够蹊跷,而在他和科勒交手的过程里,撒旦再一次失控,于是科勒袭击成功,他们高空坠落。
他不是没怀疑过维尔西斯。
但那时他并不相信有谁能够从他的手里窃取对机甲的控制权。
自从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alpha伴侣伊科之后,艾泽就很清楚,他的精神力今非昔比,放眼整个帝国,恐怕都不会有几个人能战胜他。
可是在监控画面里,他是那样直接地看到,有一个人非但从他的手里夺走了对机甲撒旦的精神力控制,而且还将一切做的悄无声息。
是维尔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