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甲长闭目冷笑一声:“再过八天就三个月咯,老季,你家婆娘怎么样了?”
老季苦笑道:“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这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甲长劝道:“还是要请个大夫来看看比较好,你媳妇儿这病再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老季懊恼的说道:“我也知道啊,但眼下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几个娃儿都饿的嗷嗷直叫,薪饷又不发,还哪来的钱请大夫啊?”
王甲长叹了口气:“要不你去问柳百户柳百长借点儿?”
老季说道:“问他借?那么高的利钱我有命还么!你也不看看问他借钱的都什么下场?”
王甲长说道:“那你能怎么办?看着自己的孩子每天野菜稀汤挨饿?看着自己婆娘每天躺床上咳个不停?”
老季听闻,顿时垂头丧气地说道:“王甲长啊?你说咱当兵到底为的啥?还不是拿命换口饱饭吃么?可现在怎么会这样?
我十九岁入营伍到如今整整十二年了,胡奴来时我可是坚守在城楼这边一点没怂,拿着一根破枪就在这儿跟他们对戳,硬是把他们赶下城墙。
你说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可什么现在会这个样子,瞧瞧咱这身上穿的,一套军衣七八年了也没更换过,这补丁都快打满了!
再看看这鞋子,就这草鞋还是我婆娘给编的,原来那双已经破的都能钻耗子了,
还有这军饷,一月二两五钱的银子,去掉交税和孝敬上司的例钱,落手里也就一两七钱,就这么点银子还时不时扣下,这日子到底怎么过?如今连顿饱饭也吃不上了,唉~”
王甲长闻听老季长叹后,无奈的闭上眼说道:“这就是命啊,认了吧!咱这死活有谁会在乎呢?”
“有谁在乎?”老季闻言嘀咕一声,忽然对王甲长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听说了么?远东这边发生件大事儿,好像有个新的前军,前进什么来着要上任,专管我们这些边军将士,就连董师旗他们几个上官也要对他马首是瞻,更重要的是那个大官儿也跟咱一样儿是个穷苦出生的……”
“拉倒吧……”王甲长不屑地说道,“我早听说了,那叫前军都督,也可以称呼军督,但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这么多年来你还看不透么?
当官的什么时候管过我们这些大头兵死活,现在那军督大人不知道在哪个青楼里搂着个贱人和达官贵人一起把酒言欢,风流快活呢……”
老季闻言,原本高涨的情绪立马焉了下来,甲长说的没错,底下人死活谁会关注?
“当当当……”
“开饭啦……”
就在这时,关墙下传来敲梆伴随一阵有气无力的呼喊声。
一下子在关墙上几千号士兵齐刷刷地向下疯了一般的跑去,一路你推我搡乱成一团。王甲长和老季互望一眼,也起身加入到了抢食人群之中。
关隘内一块空旷场地上,满是端着破碗拥挤的人群,从他们那身形可以看出,大都瘦弱不堪,显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都他娘别挤,每人一碗米粥,一份‘烩菜’,外面站好了!”
肥头大耳的厨子举着长长的勺柄站在一个巨大的木桶前,对着拥挤的边军士兵发出阵阵喝斥,人群终于稍稍安静了一些。
“一个一个来,唉……走你的……”
一个火头厨子把一勺勺的粥水倒入眼前伸来的碗口中,然后又把一勺“烩菜”倒入另一只举着的空碗中。
老季取到午食之后,看着碗中那跟清水一样的米汤,以及那勺子颇有特色的“烩菜”,终于忍不住回头对那正坐在一边剔牙,肥头大耳的厨子说道:“为什么天天都吃这个?清水浇几粒小米也算是粥?还有这烩菜,分明就是喂猪的泔水!”
胖厨子一听,冷笑着起身走到他跟前说道:“怎么?嫌难吃啊?喏,去后营吃啊,一顿一钱银子,包你白面蔬菜管饱管够!”
老季怒道:“那是我们以前的伙食,为什么现在还要收费了?再看看我们这些弟兄们,天天都吃的啥玩意儿?”
胖厨子眼眸一寒,对老季说道:“吼啥呢,吼啥呢?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有意见跟指挥使大人说去,这规矩又不是我定的!切……嫌饭菜不合口啊,那你也别吃了……”
说完胖厨子一挥手打翻了老季手里的饭菜,米水泔菜顿时洒了一地。
“你……”老季望着胖厨子得意的神情,紧握拳头死死盯着他。
“看什么看?不服啊?还看,欠揍,妈的!”
胖厨子见老季满脸怒色,一声怒吼就是一巴掌扇他脸上,顿时把他扇倒在地。而周围的边军士兵则冷漠的看着这一幕,对这些早已经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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