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会再跟他有任何往来了?”
“对啊。”想起来这段,褚恬心里还是有些气的,“到时候找不到比我更好的,让他可劲后悔去。”说着她捏了捏抱枕的一角。
傅毓宁失笑:“饶是我事后听,也还是为徐沂捏了把冷汗。得亏他及时醒悟了,否则现在说不准真后悔地切腹都来不及了。”
褚恬知道傅毓宁是在安慰自己,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哪有那么夸张,我可没您说的那么好。”
“好不好,慢慢会知道。”傅毓宁喝口茶润了润嗓,“不过说起来,徐沂这小子性子着实是犟,脾气发作起来,谁也拗不过他。若是他肯妥协一些,那当年考军校和毕业分配的时候就不会闹出那么多事了。可一旦他那么做,现在走得恐怕又是另一条路了。”
褚恬有些微不解:“闹出了什么事?”
傅毓宁略显诧异地抬头看她一眼,很快却又恢复平静:“看来这小子是没跟你说过了。”她笑了下,“也对,这两件事在他看来都是很丢人的事,自那过后对谁恐怕都没提起过。”
褚恬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来了:“很丢人?那是什么事?”
傅毓宁顿了下,说:“那年高考,徐沂报了提前批,想读军校,想去他哥哥工作的空军。他成绩很好,录取没多大问题,就是我大哥大嫂死活不同意。大嫂她……几次想下手改徐沂的志愿,最后被徐沂发现,改了回来,两人一直僵持到填报志愿的系统关闭,就这样大嫂还不死心,专门请高招办的人吃了顿饭,就为了徐沂志愿的事儿……”说到这儿,傅毓宁笑着摇了摇头,“那时候,多亏了他小姑父和他哥哥,两人一起出动,这才劝说成功。”
褚恬也不太能理解公婆的想法:“为什么他们不愿意让徐沂读军校。”
“因为他家里面就两个儿子,一个已经当了兵,身心献给国家了,另外一个还要走这条路,那谁来继承家业?”
褚恬微微发窘,“那毕业分配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可就更难以启齿了。”傅毓宁微叹了口气,“本来,徐沂上军校就上得很困难,等到毕业分配的时候,家里又出了事。”
“什么事?”
傅毓宁端起茶杯,看着窗外的大雨静默了片刻,才回过头,轻声道:“徐沂应该跟你说过他哥哥徐洹的事吧?”
褚恬忙点头,看了眼傅毓宁的脸色,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大哥他——”她迟疑了,有些难以置信。
“他就是那时候出的事。说是飞机失事,具体的涉及保密原则,我也就不太清楚了。”
褚恬一怔,好久才缓过神,微哑着声音问:“因为大哥的事,徐沂去不了向往已久的空军部队?”
然而傅毓宁却说:“不止这些。”
那时候听到徐洹的噩耗,他们一家人都震惊了,宋可如更是精神崩溃到住进医院。那时徐沂正面临毕业考核和分配,接到消息,连夜赶回了家里。后来,部队和徐家一起料理了徐洹的后事,徐沂守过了头七,就接到回学校的命令。
当时,宋可如怎么都不愿意让徐沂走。她那时已经完全将部队视为龙潭虎穴了,而且她又只剩下这一个宝贝儿子,怎么可能轻易松手。徐沂没办法,只能骗她说考核结束就回来,以此换得了回校参加考核的机会。
悲痛过后,宋可如和徐建恒开始筹谋着徐沂毕业后的工作,夫妻两人已经打定主意不让小儿子在部队多待了,然后受困于部队的规定,军校培养出来的学员必须在部队服役一定的年限,因而唯一的出路就是找找关系,给儿子调到一个清闲的地方,再早让他转业两年。
说到这里,傅毓宁苦笑了下:“正巧,你小姑父那时候就在徐沂就读的军校教书,手里还握有一点权力,所以大哥大嫂他们那段时间是踏破我家的门槛,就为了徐沂分配的事儿。”
“那后来呢?”
后来,志愿的事再也瞒不住了,小姑父顾长安索性就直接告诉徐建恒夫妇,徐沂已经找过他了,说想到哥哥生前的空军某部服役。正巧他大学期间修了计算机二学位,同时所就读的军校也是面向全军分配,他,有这个资格。
“这下可不得了了,大嫂听了之后直接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是又哭又闹。整一个月,家里就没清净过。”想起那时的情境,傅毓宁仍心有余悸。
褚恬也莫名打了个冷颤,“那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傅毓宁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总归事情闹得很大,最后还是大哥来找我们,说徐沂同意了,让我们帮忙将他调到离家很近的B军区总部机关去。那是大哥唯一一次来找我们帮忙,可老顾却很生气,理都不理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对人那么甩脸子。后来不知道大哥又找了什么人,总算是办成了。”
褚恬静默了片刻,问:“小姑父当时为什么不愿意帮忙?”
“他教书的时候带过徐沂的课,跟这小子关系好的不得了,知道他从小就向往空军,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你小姑父说啊,后来看见徐沂的服从分配志愿书,他都替他难受。”说到这儿,傅毓宁想起什么,一拍腿道,“这个志愿书你姑父影印了一份,还留在家里呢,我给你找出来。”
说着就上楼去翻箱倒柜了,过了几分钟后下来,递给褚恬一个档案袋。
褚恬小心翼翼地打开封口,从里面取出来一张薄薄的纸来。粗粗一看,就认出来了,这确实是徐沂的字迹。平整,不失有力。
尊敬的党组织:
本人受党培养多年,分配当前,我愿无条件服从组织的安排,听从召唤,到基层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落款处,签着徐沂两个字。
短短几行,样板一样的话语,看了很难给人任何的触动。
可联系起当时当景,想象着他握笔写下这些字的时候,褚恬也由衷地感到——心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