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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商谷雨见下蛆柳大羊星夜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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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蓝田的怀抱十分温暖,发达的胸肌挺括宽厚,他的男人那种总也洗不净的油腻气味也让巴兰迷醉。而且,男女之间的肌肤相亲竟是这么舒爽。怪不得天底下男男女女百折不挠一生一世苦苦追寻另一半。而她对生活的体验与享受却比别人晚了好几年。自己活得太亏了。她暗暗发誓,今后什么都不干了,就踏踏实实享受生活,至少这半年什么都不干,就安心享受男人带给她的欢娱。此刻她没想这种生活能不能长久。

    "老公,我要睡觉!"

    她已经开始这样叫那蓝田了。那蓝田虽然感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心里承认,他此刻就是巴兰事实上的老公。两个人相拥上床以后,紧紧抱在一起。

    但巴兰终归是个没做过亏心事的正经家庭出来的女人。她入睡以后就做了噩梦。爱发牢骚讲怪话的老母亲又说起顺口溜:"一等人,家外有家,二等人,家外有花,三等人,到处乱抓,四等人,守着老妈。巴兰,你找了个几等人?"她想告诉母亲,她找的当然是一等人,但老公不仅是家外有家,而且是满腹经纶的威州的父母官!谁知此话一出,眼前一时间全是光怪陆离的影像,坛坛罐罐漫天飞舞,柳三羊坐在云端看着她冷笑,而且恶狠狠地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臭婊子,是个心安理得的下贱二奶,你天生就是个遭人唾弃的贱种!"一向温文尔雅的柳三羊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尖刻?巴兰忍无可忍大声呼喊:"柳三羊,你不是东西!是你糟践了我!是你挤对得我这样!我是个清白的处女,我的身子肮脏了,我的心地是干净的!柳三羊,你从天上下来!你给我下来!"

    那蓝田紧紧地抱住巴兰:"巴兰!巴兰!你怎么了?"

    巴兰醒了,她抱住那蓝田突然痛哭失声:"柳三羊,我恨你!"

    "我是那蓝田,不是那个小编辑,你究竟是怎么了?"

    巴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痛哭。她现在只想哭,她要哭出所有的委屈,用泪水洗刷所有的原罪。哭着哭着就又睡着了。结果就又做起了噩梦,在梦中又尖声叫喊起来。仍旧喊着柳三羊的名字。这次那蓝田再也躺不住了。

    此时此刻他心里明镜似的——这是一种没经过阵仗的惊悸与惶恐。巴兰无疑和自己一样是第一次。如果说自己偷情是第一次,那巴兰献身就是第一次。自己说到底不是巴兰名正言顺的丈夫,攫取巴兰的处女身必然给她带来精神上和心理上的刺激,这种刺激可能是良性的也可能是恶性的。看巴兰那么义无反顾地沉湎于男欢女爱,倒不像精神错乱。但现在那蓝田突然觉得自己太爱巴兰这个女人了。她那么温顺地把洁白如玉的处女身奉献给自己,那么依赖地与自己共度鸳梦,使他享受到更年期的老婆所根本不能给予的彻骨欢娱。今生今世注定他与巴兰有缘,他有理由为巴兰负责。

    那蓝田不顾深更半夜,抄起电话,给机关医务室赵大夫家里打过去。他曾经夜里找过赵大夫给老伴看心脏病。

    "赵大夫,不好意思,打扰了,没办法呀,老伴睡不好觉,老做噩梦,梦里叫喊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你看怎么办好?"

    赵大夫因为也搞集藏,所以是那蓝田的知己,他曾经开过那蓝田的玩笑,说:"老那,现如今有权有钱的人们养情人的养情人,包二奶的包二奶,你可是才华横溢、最可能官升一级的中坚力量,千万别在这个问题上跌跟头!"

    当时那蓝田微微一笑,说:"放心吧老赵,本人在这方面还是有定力的。"

    这话说过去没几天。此时赵大夫在半夜里接这么个电话,立即明白了一多半。他尖刻地揶揄道:"老那,你老伴的噩梦,来源于你的日常表现,她不敢管你,她压抑,所以就化成了噩梦,老那,你知罪吗?还说什么你有定力,见你的鬼去吧!"

    "嗨,你怎么这么说我?"

    "难道我冤枉你了?"

    "我不跟你矫情,快说我应该怎么办?"

    "我给你送点药过去吧。"

    "不不不,怎么能让你跑呢?我自己到昼夜药店去一趟吧,你告诉我吃什么药就行了。"

    "唉!威州最有希望的人也下水了,什么世道!记着哦——维斯通、安坦、盐酸齐拉西酮,服法见说明。"

    "好吧,谢谢!"

    那蓝田把嘴里呓语连篇的巴兰扔在家里,穿上衣服就下楼了。高尚社区嘛,小区里很方便,昼夜药店门开着,还有坐堂医生在给上门的病人看病。那蓝田买完药往回走。迎头撞上一个捂着肚子跑来的小伙子,小伙子说:"那副市长,您住这儿呀!"

    天,那蓝田立即惊出一头细汗!小伙子已经进屋坐在药店里的长凳上。那蓝田什么都没说,一头钻进夜幕里。他不认识那个小伙子。但愿不是机关里的人。

    回到屋里,见巴兰已经醒了,正用枕巾默默地抹着眼泪。那蓝田把药片用小勺碾成药末,倒进杯子里搅着,等药末完全溶解,再加一点白糖,然后,给巴兰端过来。

    "巴兰,喝碗白糖水,喝完就什么都好了。来,听话。"

    巴兰确实十分干渴,接过杯子就一饮而尽了。然后把纸杯往地上一扔,说:"老那——以后我就叫你老那,不叫你老公了,行吗?谁让你比我大这么多呢!再有,你得替我惩罚柳三羊!"

    那蓝田笑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好,就听你的,老那就老那,不过惩罚柳三羊这事值得商榷,人家又没犯错误,凭什么惩罚人家?"

    "他对我始乱终弃!"

    "哦?柳三羊是这种人?那我还真得叫人去赏玩杂志社打听打听,柳三羊究竟何方神圣,竟敢期负我们巴兰,一定得严惩。"

    "对!惩罚越重我越高兴!"

    "哈哈哈哈,你想逼着我当商纣王啊?"

    那蓝田当然认识柳三羊,而且也佩服柳三羊的学问。只是柳三羊跟巴兰还有干系,这事让他如鲠在喉。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天生丽质如巴兰者,怎么能容许区区一个小编辑染指呢?那蓝田心里开始对柳三羊不满了。他点点头抱紧了巴兰,吻住巴兰的嘴唇。

    当然巴兰属于吃不到葡萄就说酸,甚至更有过之,还说苦,说辣,说咸。对此,不知道那蓝田心里有数还是没数。有时候人跟人结下梁子,那理由真是很牵强。巴兰记恨柳三羊,想折腾柳三羊,但她心里还放不下柳三羊。

    转过天来,巴兰在文渊阁叫来了柳三羊。巴兰一点亲昵的表示也没做,就那么消消停停地说话,她说:"三羊,现在我想明白了,男女之事不能强人所难,所以放你一马,以后你爱离婚不离婚,爱找女人不找女人,都与我无关。今天,我送你一件青花小碗,就算兑现了我的诺言,不过我的眼力你也知道,没把握,所以这个小碗还得你自己看算不算元青花。"

    柳三羊没看小碗,却注视了巴兰一会儿,感觉今天的事情很蹊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巴兰几时变得这么安分了呢?但他没有追问这是为什么,怕旧事重提巴兰再次欺上身来。他把小碗拿起来反复看过,肯定地说:"没错,就是元青花!"

    巴兰道:"是就好,我的任务总算完成了,你如果想给钱,就象征性给点,没有呢,就欠着,不给呢,我也不要了,谁让咱们好过一场呢!"

    这话说得就像要生离死别,让柳三羊十分纳罕。他感觉自己其实对巴兰根本不了解,别看打过多少次交道。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他热衷于研究古玩,疏于体味人际关系,连自己的老婆都撒手而去,还不是因为他不能善解人意?他长叹一声对巴兰说:"钱当然是要给的!"

    在一个晴间多云的日子里,闵士杰走进柳大羊办公室,面露微笑地向他汇报说:"按照您的旨意,前两天我已经把大华房地产公司的情况向商谷雨作了介绍,他听了很有兴趣,希望双方尽快洽谈合作事宜,何时洽谈签约请您定夺。我先起草了一份意向书,请您过过目。"说着话,闵士杰把一份香港谷雨房地产有限责任公司与威州大华房地产开发公司合资成立港威房地产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意向书,呈报到柳大羊面前。

    柳大羊摊开材料看了看,说:"哈,真是快手!先放在我这儿吧,等黎副主任从省里开会回来,党组还要好好研究一下,事关我市经济建设大局,不能草率决定。"

    闵士杰一下子就愣住了。酒桌上柳大羊信誓旦旦,说就是这两天的事,让商谷雨静候佳音。怎么突然就又不着急了呢?当领导的一会儿一变,让下面怎么干?

    喝酒那天商谷雨私下塞给闵士杰一个打火机。回去以后闵士杰一看,是纯金的。显而易见,商谷雨是拜托闵士杰抓紧办。问题严重了,闵士杰不能没有一点表示。但怎么催办才合适,他拿不定主意。就先探柳大羊的口气。

    "柳主任,这么大的事,确实应该由委党组集体决定,再说,这也有责任问题。当然,最后大主意还得您来拿。"

    "话不能这么说,集体讨论总比个人独断专行好,这是党的组织原则,也是我党的优良传统。"

    办公室里么,必然与在红帆酒吧判若两人。但闵士杰还是感觉如鲠在喉。怎奈柳大羊一本正经,像讲党课似的,自己不便再说别的。

    "柳主任,这样也好,可以让商谷雨晚走几天,其间您可以抽空和他聊聊古玩,据黎副主任说,商谷雨是实力雄厚的古玩世家出身,眼力肯定不错,市场情况也很清楚。您如果有藏品,可以让他掌掌眼,同时也能看出他是不是真行家,这也是考验他人品的一个机会。去年北郊那块土地竞标时,尤二立给您的那块古代玉璧,他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我感觉他是胡吹,他能舍得出这么大血?我看不妨让商谷雨看看,也好心中有数。"

    柳大羊摇摇脑袋,暗想我弟柳三羊什么不明白,我还用得着找商谷雨?这些年有人给建委机关的干部送礼,为了掩人耳目,既不送钱,也不送房,而是送一些坛坛罐罐、石头玉器,这就好说多了,因为这东西不好说价格。为此闵士杰这类干部,就从对古玩没兴趣,一下子过渡到了有兴趣,涉及古玩的行话也学会一些。其实,还不是一知半解?

    "士杰啊,没必要这么急躁,做事要有轻重缓急,等把港威公司的事定下来再说吧。再说,即使咱们建委定下来了,也还得向主管市长汇报,市领导同意了,再由外经贸委报省里。你也知道,合资项目手续比较麻烦,另外还有资金问题,如果注册资金一千万美元的话,我方要控股,即使51%,也得五百一十万美元,大华公司的尤二立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钱吗?我看光筹备资金就得些日子,不如先让商谷雨回香港听信儿,按威州现在的办事效率,疏通各环节怎么也得两个月!"

    闵士杰暗想,好话都让你说了,你真他妈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哥们儿领教了!便说:"还是柳主任想问题周到!那我就通知商谷雨,先让他回香港吧!"

    走出柳大羊的办公室,闵士杰就想骂娘。柳大羊怎么会这样?

    而闵士杰一经和商谷雨单独交手,心中的疑团便烟消云散了。商谷雨这样对闵士杰说:"闵处长,关于资金问题,不用你们为难,不就是一千万美金吗?我都出也没问题!"闵士杰暗暗感到柳大羊技高一筹,姜还是老的辣,用蔫拖的办法,硬是挤对得商谷雨自己高姿态了。

    商谷雨还说:"闵处长,在我短时间离开威州之前,我要请你们起草意向书的几位同志吃顿饭,聊表些许心意。"闵士杰暗笑,港商多抠啊,硬是说出请客的话来了。

    谁知他把这话告诉给柳大羊的时候,柳大羊连连摆手,说:"用不着他请咱,今晚咱俩往他住的宾馆去一趟告告别就行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闵士杰又茫然了。难怪柳大羊能当建委主任,肚子里的蛔虫都比别人多!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空中噼里啪啦下起雨来。天气预报今天没有雨啊?闵士杰没带伞,心中十分懊恼,问柳大羊:"柳主任,今晚——"

    柳大羊道:"怎么,你家里有事了?"

    "没有没有。"

    "那咱马上走。"

    闵士杰不得已便立马脱下银灰色西装,为柳大羊遮雨,看着他上车,然后自己再上车。坐在车上,看着打湿打脏了的西装,他在心里运气,暗想,我这西装是只能干洗的利郎,五千多块钱一身,这不是毁了吗?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你柳大主任对商谷雨说什么!

    三个人在湖山宾馆见面以后,一番寒暄,柳大羊说:"商先生既是学建筑的实业家,又出身于精通传统文化的古玩世家,自是博学多才。这次你来我市发展地产业,我们尽可能在不违背政策的前提下提供方便,希望我们双方互利互惠,实现双赢。"

    商谷雨忙说:"承蒙柳主任关照,此次合资意向谈得比较顺利,今后还希望柳主任一如既往,大力支持!"

    闵士杰心里还想着试探商谷雨是不是真懂古玩,就插话说:"柳主任对商先生祖父讲诚信的遗训非常赞赏,想必商先生为人处世也是遵循祖训的。"

    商谷雨道:"那当然。不过,讲诚信可不是说空话,而是既讲道德,又有眼力,两者缺一不可,否则就会干赔钱。"

    柳大羊道:"既然商先生眼力好,我就拿出两件东西请你看看,掌掌眼,真假优劣,但说无妨。"

    说话间,从手提包里掏出两个锦盒放在茶几上。这两件东西弟弟柳三羊都看过,其中一件就是柳三羊拿来的,他现在真要考考商谷雨的眼力。

    此刻闵士杰暗想,柳大主任终于也是按捺不住了,哈哈。

    商谷雨把两个锦盒一一打开,见一件是颜色灰黄带土沁的玉璧,另一件是个青花小碗。他先把玉璧放在手上反复审视,又在灯光下仔细察看,遂对柳大羊说:"柳主任,这件玉璧很值得商榷,虽然从玉质、形制、纹饰和时代风格来看,还真有点像汉代的东西,但细看这土锈却有点不自然,明显有作旧痕迹。而真正出土的汉玉,会因为常年处在不同土质、地热和洪水侵蚀之下,故而会出现不尽相同的土咬和土锈,有的还有血沁等化学反应的痕迹。而这块玉璧的土沁痕迹,可以断定是先涂抹黏合剂,然后再埋在土里,一两年后再把它刨出来,就会成为这个样子。虽然猛一看貌似出土文物,而土锈痕迹过于均匀,就显得不自然了。据我所知,还有人用猪血合成泥,将新玉埋入其中,过一段时间取出来后,玉的表面也会有这种不自然的土锈和血沁。而这种人为的土锈和血沁,只要放在煮沸的碱水里洗刷,很快就会脱落。而真品的土锈和血沁,越用煮沸的碱水洗刷,就越发漂亮。当然,随着现代科技水平不断提高,赝品作旧也会采用新技术,以假充真,蒙骗买家,这种事在海内外古玩市场可以说都屡见不鲜。此外,再看这块玉璧的刻工和刀法,就更不像汉玉了。鉴定文物时,只要发现一处有假,就足以断定这是赝品。这就叫一处假就会处处假!"

    一席话说得柳大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频频点头。这件玉璧他当初对弟弟柳三羊出示时,柳三羊逼他还回去。他嘴上说一定还,实际却没还。他为尤二立办了许多实事,让尤二立赚得盆满钵满,他送区区一个玉璧凭什么还回去?现如今想不到那尤二立竟拿一个赝品对付,难道他就不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柳大羊会请来真正懂玉的高手?

    柳大羊咽了口唾沫说:"听了商先生高见,真是茅塞顿开,胜读十年书啊!你在房地产研讨会上的一番发言,我还言犹在耳呢!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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