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老榆树的树皮都被扒光了,露出褐色的树干,光秃秃的很是骇人,至于那些杨树的树干都变成了白白的,白得刺眼。
道旁的野草也都被饥民们吃光,露出光秃秃的土地,一块一块的好像癞疮疤。
“老天啊!”依旧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边躺着自己的小孙子,小孩子一动不动,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下来,再凑近一看,孩子面目浮肿,鼻息微弱,眼见得拗不过今天了。
“老丈,这孩子”迎面走过一个长相极为普通的中年男人,六尺多高的身材,梳着小辫,额头上光秃秃的泛着油光,腰间缠了一条粗布带子,肩头搭着褡裢,褡裢里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
“没救了”老人的脸上没有半点悲戚之情“吃了观音土,活不了几天了。”
“这”这汉子也有些惆怅“都是这世道闹得,谁都没活路啊!”说着坐在老丈身边,两人靠得很近,堵住了后面人的光线。
“我这有点粮食,是从南边弄过来的。”汉子瞅瞅四周无人,解下褡裢,从里面小心的掏出一张烤的金黄的烧饼,浓浓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刺激着人的嗅觉。
“粮食!”老人噌的站起来,一把抢过来,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刺穿了薄薄的烧饼,一口塞进嘴里,噎得直抻脖子。
“老丈,慢点,慢点!”汉子急忙在老人后腰上一阵猛拍,这种事他已经做得多了,所以也是驾轻就熟,老人“哇”的一口将卡在喉咙里的烧饼吐出来,不顾被呛出眼泪,蹲下身子将呕吐物拾起来,混合着茅草一口口吞下去。
“狗剩,咱有粮食了,来,吃!”老人将剩下的饼递到那个垂死的孩子眼前,孩子听到呼唤,费力的睁开眼睛,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
“饼,是饼子”孩子张开嘴,将烧饼含在嘴里,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咀嚼了,但是脸上依旧有满足的微笑闪过。
狗剩死了,临死嘴里还含着那半块烧饼。
“老丈,别看了,埋了吧!这年头,死人比活人享福。”汉子看着老人佝偻的后背“你看这遍野的死人,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可两腿一伸,不还是被野狗拖着满山跑么?咱们还是抓紧往南走吧!”
“唉!可怜我这小孙子啊!”老人抹了一把浑浊泪眼,用手将地上的土攢起来,将自己最后的亲人埋进黄土。
两个人站起身,看着昏黄的天,老人摇摇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了天灾大旱,李闯进北京,现在又见到这兵荒马乱的乱世,这天下,还给不给老百姓条活路啊!”“活路是有,”汉子又蹲下来,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了“狗剩之墓”几个字,拍拍手“一直往南走,走到江北四镇,那里现在正在开仓散粮。”
“真的?”老丈双眼顿时亮起来,俄而又黯淡下去“算了,这一路的风言风语听得多了,有的说江南散粮,有的说江北赈济,到头来还不是饿死的饿死,累死的累死?我还是在这守着我的小孙子等死吧!”
“老丈,你当真不信?”汉子淡淡一笑“你可听过李辉的名字?”
“李辉?就是那个和建奴叫板的好汉?”老人苦笑“不过听说他就占了一个掘港,手下的兵也就几百号。我们这几万的流民,他那小城哪能装得下?就是装得下,有那么多吃食么?”老头或许站得累了,坐在地上,将刚才散落的烧饼渣一点点拾起来“去掘港也是饿死,还不如在这里死了,这地方风水不错。”
“老丈,你这么说可就错了,我们掘港现在拥兵上万,战将数百,上百艘军船通达四海,军粮兵器堆积如山。怎么能说是兵员几百号呢?”汉子一听就不乐意了,出口反驳。
“你从南边来?”老汉瞪着眼睛问道“唉,就算是百万大军,还不是被建奴打得稀里哗啦,他那一万人能当得了什么呢?”
“老丈,我不和你辩论,反正呆在这也是等死,倒不如叫上乡亲们去南边碰碰运气,或许还能有活路也说不定。”汉子见老人性子执拗,只好改变了策略。
“你去叫他们吧!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不行喽!”老人把身子靠在狗剩的坟头上“小伙子,听我一句劝,还是带着粮食往南走吧,或许你能找出一条活路,要是你褡裢里的粮食被这些饿慌了的人看见,你可就要倒霉了!”
“老丈不必担心,我们掘港今年粮食丰收,还不差这点。”汉子皱皱眉,将烧饼从褡裢里拿出来,捏在手里,向还在周围游荡寻觅的流民们大喊道“乡亲们,这有粮食,有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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