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看见了楚汉威那高大的身躯，穿着橘黄色显眼的消防制服，戴着头盔，全副武装站在人群中。

    看到他，魏敏涵像是充满勇气一样，努力的挤过人群，往前迈进。但就在同时，她也听见那讨人厌的声音。

    那个张家小开就站在众人面前，对着楚汉威就是一阵讪笑，纵使身高、身材、气势都不如人，他显然还是不示弱。

    看来追不到魏敏涵，让他真的很火大。“我说台湾的消防队是怎么回事？报案过了十多分钟才来，这样一来，这栋大楼不就烧光了吗？”

    楚汉威冷着眼，脸上肌肉相当僵硬，但是他按住火气，完全不动。

    倒是他后面那群弟兄，还有远在后方大约十公尺的魏敏涵，显然都很火大。

    “放你妈的狗屁。”

    “妈的，耍人啊！”“你当一一九是o二0四啊！让你这样打着好玩。”

    那个张家小开一点也不觉得愧疚，自顾自的继续说：“这就是台湾消防队的水准吗？竟然会这样对着老百姓口出恶言。”

    魏敏涵终于忍不住了，用力推开挡在她前头那几座庞然大物，冲到楚汉威的身边，一副想跟他并肩作战一样。“那也得看是好的老百姓，还是像你这种不学无术，整天只会靠着老爸的财产，在那边招摇撞骗的统挎子弟！”

    一段话落落长，魏敏涵说起来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到了极点，这让其他的消防员都佩服到不行。

    倒是楚汉威眉头皱得更紧，这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她那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不是会让问题更严重吗？

    张家小开眼看自己喜欢的女人都站在对方那边，心里更是火大“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害我把车子都撞烂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魏敏涵也更火大“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自己开车技术太烂，又硬是要跟，不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自己不会生，还牵拖隔壁邻居风水不好啊？”

    “哦！大嫂好厉害喔！”

    看见魏敏涵站在楚汉威身边，帮着一直不说话的楚汉威骂回去，打火兄弟们简直就认定这个女人就是他们大嫂了！

    而且，楚汉威对这个称呼，一点意见也没有耶！

    他的脑海里只是想着，该怎么解决问题，最后，他只是轻声说着“回去吧！既然没发生火灾。”

    一群消防员正打算听命转身走人，魏敏涵对着张家小开吐吐舌头，也准备离去，但那人还不肯善罢干休

    “不准走！你们消防局每年接受我爸多少捐款，怎么？现在我们连测验你们一下都不行吗？”

    魏敏涵火大到了极点“你这个人到底讲不讲理啊？”

    楚汉威转过身，显然也被惹毛了，看他连拳头都握紧了。

    不过那个张家小必还是趾高气昂的说着“要不是有我们张家的帮忙，你们今天有这么好的装备吗？有这种好日子过吗？”

    “你真是不要脸！”魏敏涵大骂。

    这时楚汉威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下令“消防大队第七中队听令。”

    “是！”“马上进行消防演习，一市中心商业大楼传出火警，疑似为化学油料引发爆炸，请求消防单位支援回应，消防单位该如何支援？”

    “动用化学泡沫灭火。”

    “动作！”

    一群消防员马上冲到外头接起消防车，拉着长长的管线回到大楼内；楚汉威接过其中一个喷嘴，顿时六、七个喷子谠准大楼内部，对准张家小开，就在那个统袴子弟来不及反应之前，楚汉威下令。

    “喷！”

    顿时大量的泡沫喷向中庭，喷向了张家小开，魏敏涵看着楚汉威依然是一脸酷酷的表情，好像真的是在救火一样。

    她从原先的发愣，到后来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们给我停，你们在做什么停”

    “哈哈哈”楚汉威帅气的收住喷嘴，众人见状也跟进，这时大楼内部已经满是泡沫。

    楚汉威大喊“演习结束，顺利扑灭火势，救出所有受困民众，收队。”

    众人鱼贯退去，只剩下张家小开灰头土脸的模样。

    他气得大骂“你们给我记住，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召开记者会，我要叫我爸停止捐款给你们。”

    魏敏涵回头瞪他“你以为只有你认识新闻媒体啊！我想我的记者朋友应该也很乐于报导你滥用公家资源，报假案的消息吧？不知道你爸爸知道这件事，你这个未来张氏企业总经理的地位，还坐不坐得牢啊？”

    魏敏涵话一说完，就赶紧跟上，站到楚汉威身边。

    此刻的她，原谅她的坏心，她是真的觉得很兴奋、很开心、情不自禁、就这么伸出手，揽住了楚汉威的臂弯。

    可是楚汉威竟然轻轻的放开了她，尽量不着痕迹；可是敏感心细的她、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状况。

    “汉威？”

    他没回头看她，只是跟着弟兄离去，回到消防车上，头也没回就这样离去了。

    到底是怎么了？

    那件事情后来张家在自知理亏下平和落幕，这是当然的，有这么丢脸的儿子，竟然为了争风吃醋向消防队报假案，小开的爸爸一气之下，把儿子丢到美国去，十年不准他回来。

    此外，张家也召开记者会向社会以及伟大辛苦的消防弟兄道歉，同时宣布加码捐款让消防队汰换设备。

    不这样做，相信那些嗜血的记者朋友一定要死咬着这件事不断报导。

    楚汉威他们没有受到惩处，虽然魏正平还是钉了他们一顿，认为这群小伙子年轻气盛，太冲动，搞得人家企业大厅一团混乱；而楚汉威只是乖乖听训，一句话也不回，至于他心里怎么想，就没人知道了。

    但魏敏涵可就不高兴了，跟那个小开无关，而是因为楚汉威，从那天之后，他竟然不愿意再跟她出来，甚至到后来，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接。

    那天她拨了一通电话，给他办公室上的专属号码“喂！汉威吗？我是敏涵”

    “老大不在耶！”

    魏敏涵沉默了一会儿“谢谢你，我知道了。”接着就挂断电话。

    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在，只是不愿意接电话而已。老天！她真的好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了？

    “老大，你真的不接电话吗？”

    坐在一旁看着报纸的楚汉威，双手微微一抖，但是马上隐藏住。

    “老大，大嫂听起来好像很难过耶！”

    楚汉威沉着声“不要乱喊，别人误会怎么办？”

    “本来就是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嫂她喜欢你啊！”“对啊！老大，你这样子不接她电话不好吧？大嫂很关心你耶！”

    “”“大嫂追了你这么久”

    “够了！都闭嘴！”楚汉威难得发火，扔下报纸，离开了办公室，而任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回到了宿舍，一个人头重脚轻，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消防局的宿舍配给每位消防员一个套房，有卫浴，不过没有厨房无法开伙，但是对于这些单身的男人而言，这样子就够他们栖身了。

    楚汉威很是烦躁，这辈子就属这段时间最闷，最不知如何是好。他从不是这样的人，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是什么命。

    他这辈子只能水里来、火里去，只能出生入死，但是他喜欢这份工作，从不觉得自己不如人。

    他不需要别人，也不理会别人的看法，他就是他。

    可是敏涵闯进他的世界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她进入得好深！

    她的笑容、她的聒噪，她的计画与安排，她的热力四射与热心助人，每一样都刻画在他心底。

    大家都说她喜欢他，老实说，一开始他会当成在说笑，可是他渐渐发觉她的行动，发觉她的眼神追随着他，这样的发现让他很开心，整个胸口都在发烫，既激动又喜悦。

    要说实话，他喜欢她，这是他到很后来才逼自己承认的。他知道自己很迟钝，从习惯她的存在，到喜欢上她，中间的转折竟然要靠别人点醒。

    而她，却从不逼他承认，只是静静的待在他身边，等待他、陪伴他，展现出她对他的需要。

    她就像是一只带来幸福的鸟，总是在林梢间来回飞翔，从来不嫌累，他喜欢听到她的声音，喜欢看见、感觉到她在身旁。

    可是他们终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或者说，他舍不得让她往后的生命再面对同样的环境、面对同样的故事，面对同样的等待与担心。

    她的前二十五年都在等待以及为魏叔担心中度过，那种担心受怕的情绪，竟要承担这么多年。

    往后，如果还有一个他，一个与魏叔走同样一条路，同样必须拿命来搏才能换一口饭吃的男人，那她又该怎么办？

    他舍不得让她面对这种辛苦。

    有人说他木讷，他承认很多话他说不出口，可是那不代表他不会去想。相反的，他想得很多。

    敏涵值得更好的男人，不过那绝对不包括那个姓张的混帐。那家伙，配不上敏涵。

    那他自己又配得上吗？

    砰一声，楚汉威握紧拳头，重重捶了床铺一下，他振起身，不愿多想，做到书桌前打算看书，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翻动书籍，看书总能稳定他的情绪，他一直相信，如果连书中那密密麻麻的字，他都看得下去，进而消化吸收，那就算是在火场中，面对再复杂的局面、再琐碎的环境，他都可以静下心来处理。

    翻阅书页，楚汉威逼自己埋进书中，可是他发现他无法专心，脑海里想的都是跟魏敏涵相处的点点滴滴。

    将书抛下，楚汉威靠在椅子上，整个人仰头叹息，庞大的身躯就这样靠在一张小椅子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声急促的呼喊，楚汉威眉头一皱，心里犯嘀咕。

    “老大！老大！快开门。”

    楚汉威站起身，决定不管来人是谁，先吃他一拳帮他抒解心中的情绪再说。门一打开，两三个弟兄站在门口，忧心忡忡的看着。

    “老大，你有没有看到啊？”

    “看到什么？”

    “外面下大雨耶！”

    “所以呢？”

    “那个魏叔的女儿，就站在楼下啊！”楚汉威脸一僵，马上冲回房内，冲到窗户旁边，往楼下一看。

    他的房间是三楼，而就在宿舍正门口外，可以看见一把粉红色的伞，独自孤立在倾盆大雨中，伞身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楚汉威慌了，这是他第一次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的他完全不能顾自己的想法了。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倔强，来了又不肯告诉他，宁可一个人站在雨中。她到底要他怎么办，他又该拿她怎么办？

    这样一个特殊的女人已经完全打碎了他的心防、打碎了他的自制，打碎了他一向自豪的骄傲。

    楚汉威认输了，他迅速的冲出房间，冲下楼梯去面对她、去面对她的感情、去面对自己的感情、去面对那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