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咖啡厅是学校附近的,所以当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很容易的就迎视到了别的学生看过来的眼神,依稀地,周遭有零星的话语飘进她耳中——“那个苏有离平常看起来挺老实的话也不多,没想到”“真是面之人不知心啊”“真可不是嘛”
有离脸上依旧平静如初,像是有什么牵引一般,她穿过流言蜚语,来到学院楼顶的最高层。小时候阿宸曾经跟她说过,不开心的时候就站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把委屈说给天听,然后天就会帮你去惩罚那些伤害过你的人。
可是她站的这么高,也没有离天空更近一些。晴转多云的太阳隐在浮云深处,露出光的一角。那束光穿过云层,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也看不清天空的颜色。
她光着脚走在石栏的边缘,往下朝着十层的高度看了一眼,一张脸的幻影浮现在她眼前,血液忽然就像凝结般开始滞留。
“阿宸”
她迷茫的叫了一句。
恍惚中,她看见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哭的很伤心的脸,然后一个蓝眸小男孩拉着她的手说“阿离,别哭,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欺负你,我会保护你。”
小小的她努力眨眨眼,眼眶更是一片湿热,她用力的抹干泪,转身笑嘻嘻的抱了抱他,吸了吸鼻子道:“好啊,你要保护好我。以后有人欺负我,你帮我打他,我欺负别人,你也帮我打他。好不好?”
“好。”他伸出漂亮的小玉手,帮她抹掉眼泪,说:“不哭了。”
嗯,不哭了。
微笑的,睁开眼睛,眼前空荡荡的。
心,像是被什么划上一刀似的。
“阿宸”她委屈的叫了一声,终于,她还是颤颤巍巍的蹲下身来,抱着双膝放声而泣。
阿宸,如果你在,你一定会相信我的对不对?
你要哭就哭吧,别撑着
待到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惨白的垂帘后,全身裹了数处绷带的肖宸,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有离只觉得世界在一瞬间忽然暗沉了下来。上天是在考验她吗?一天之内发生那么多事。可要是看她不顺眼,就把所有的灾难惩罚在她身上好了,为什么总是要不停的伤害她身边所有她关心和在乎的人?
怔怔的坐在肖宸床边,她深深把脸埋入手掌里,脸颊贴上掌心,竟是那样的冰凉。
耳边,死一般是沉寂,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鼻息之间,压的她几欲窒息。
镜“阿离。”不知何时,金升魏走到她跟前,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我刚听说了学校里的事情你没事吧?”
有离摇摇头。
金升魏气愤的握紧拳:“也不知道今天是犯了什么太岁,接二连三的发事!阿离,帖子的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又是谁给闹了出来?”
彰有离缓缓的开口,不答反问:“升魏,阿宸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他能得罪谁啊!就他的性格,别人不惹他,他连人都懒得理,就算别人惹了他都不屑理。”金升魏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阿宸那丫最怕疼了。从小到大,哪个长辈都没舍得打过他,事情发生之前我还给他打了电话,晚上一起去酒吧。”他撇撇嘴,眼神落寞:“他今天心情好像很不好,我在电话里缠了他很久,连哥都喊了,他才答应的。”
有离咬了唇,想起他不高兴的原因,问的艰难:“那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的声音几乎哽咽:“是他打电话给我的,当时我赶到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让我直接拨了120,还不让我告诉大伯,他撑到我来没多久就昏迷了阿离,那帮人是有预谋的,不然不可能乘着阿宸走小巷的时候冲出来打他!”
金升魏看着床上缠着绷带的好友,心里是极其难受的,别看他平日里嘴上总是没个正经,但对肖宸的感情却是极深的,亲眼看着一向生龙活虎的他变成这个样子,他眼圈都红了,怔怔的说:“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惨,被打的这么惨。那些人是不是要命了”
有离的脸很是阴郁,看着床上的人,不再说话。
肖宸躺在那里,皮肤白皙,紧闭着眼睛隐藏了平日里的澈蓝色,只是安静,像极了高档商店中橱窗里的大娃娃。
她低下头,目光正好停留在他的手上。纤细修长的指尖,弯曲的姿势,紧紧的握着什么。她眨了眨眼,仔细看去,只觉眼熟。下一秒,像是想起什么般,石撞般的沉闷泛在心口上,疼的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伸手,想要将他手心的东西拿下来,可是昏迷中的他却是用了很大的力度,任由她怎么拿都拿不下来。
一旁的金升魏看见,便问:“那是什么?”
“一个玉镯。”声音沙哑的回答。
闭着眼睛,耳边仿佛还传来自己说过的话:“阿宸,既然这个玉镯送我的话,那么我们每人一个,彼此都要保护好,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能丢掉。因为这是我们彼此确定对方身份的证据。”
“又不是上庭作证,还要确定身份。”少年郁闷的嘀咕,然后抬头邪恶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担心有一天发现自己变丑了,怕我不认识你了所以要拿这个当你身份的鉴证?”
“是啊是啊。”她无奈的说“全世界的人都长的没你漂亮,都是丑八怪行了吧。反正你要把这个东西收好,要是你丢了,我可就当做你是假的阿宸,不理了。”
“你会吗?”
“会啊。”她抱住他的胳膊,摇啊摇,撒娇的说:“快点收好,有玉镯作证,我苏有离这辈子谁都不理也不会不理阿宸。”
怔怔然,回过神,眼睛却是极痛的,耳边传来金升魏的声音“阿离,你要哭就哭吧,别撑着,等到阿宸醒了你可就没机会哭了。你知道他会心疼的。”
有离揉揉眼睛,勉强笑笑:“你都说他会心疼了,我会不舍得,所以我不哭升魏,你可不可以帮个忙?”
“你说。”
“去跟肖大伯打个电话,不管怎么说发生这么大的事是应该通知他们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知道你会很难开口,但是是你让阿宸去酒吧,所以他才会走那条小路的,这是给你的小惩罚。”
金升魏深呼吸一口气,伸手粗鲁的抹了脸一把,道:“苏阿离你他妈不用这样安慰我,要不是我没事硬扯上阿宸去,他也不会着了别人的道。有我这样的兄弟,算他丫的倒了八辈子霉。”
有离摇摇头:“错又不在你,你何必自责。就算你今天没叫他出来,那些人早有预谋也会找机会的。”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他妈做的,老子一定拿刀砍了他!”金升魏沉声道:“还有你!苏阿离,装什么深沉呢,明明心里比谁都难受,还要装一副没事人样,难怪连阿宸都说最讨厌你这样子了!”
“是啊,我也讨厌。”她微笑,垂了眼,小声道:“要是他能醒过来,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这样对他了”说完,顿了顿:“升魏,你去打电话好吗?我想跟他单独待一会儿。”
金升魏无奈,口中却是赞同:“我一定要让肖大伯好好给阿宸做个主。”说完,他就掏出手机去外面打电话了,隐隐还传来他的自言自语“要是阿宸那丫醒来一定会嚷嚷让大伯把那些人都关进班房里去!”
昏暗的病房里一下子又变得安静起来,有离伸手,握他的手,指尖冰凉的,却在她的手靠近时,微微动了动。
心脏,原来真的会痛。
可床上的人并没有醒过来,他挂着点滴,仍在昏迷。
心仿佛漏了一个洞,空荡荡的,不知道该放些什么情绪进去。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雨滴叮叮咚咚的敲打在玻璃上,顺着窗子曲曲折折的滑落。明明应该是大艳阳天的一天却在晚上下起了雨。
心底,有个声音突然大声说:“阿离,我要你发誓不会跟肖家的人再有任何交集。”
镜脑袋好像突然被针刺了一样的疼。
另一个声音在冷笑:“他们肖家人就公正廉明了吗?总有一天他们会有报应的。”
她晃晃脑袋,试图想要将那些似有若无的话晃出去,可是又一个麻木无情的声音在说:“阿离,天底下那么多所大学为什么你一定要念z大?是不是因为肖宸?到现在你还想着他,你就不怕你爸爸在底下死不瞑目?你是要活生生气死我才甘心是吗?”
彰剧烈的喘息声在胸口泛起,有离闭上眼,捂住耳朵,心里不断的泛起脆弱的阻碍声:“不要说了别说了”
可是耳边麻木的,绝情的,冰冷的声音像是鬼魅一般缠绕着她不放。她痛苦的敲打着头,深深的把脸埋在床单上,似乎想要借由窒息让自己不再想起那些痛苦的往事。
忽而,头顶被一双温暖的手抚住“阿离。”不知几时,肖宸慢慢睁眼,微弱的叫了声。
有离立刻握紧他的手,温暖安心的感觉立刻传进她心里,她竭力的挤出笑容:“你醒了。”
肖宸专注的看着她,仿佛他们远隔天涯海角,有好久好久没见过了一般。
“怎么哭了?”他虚弱的抬起手指轻轻的在她脸颊上刮了一下,很快的便无力的垂了下去。她看见他漂亮的眼睛从一开始的暗淡无光到渐渐的柔和如水,漾着无边的深情。
她摇摇头,一抹干脸上的眼泪说:“没事。”
他唇角微勾,好一会儿才说:“看到你真好。”
仅是一句话,便见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重新召唤了回来,心突然软的再跳不动半分,有什么东西汹涌着占据她每一缕思绪。她胡乱的抹了泪,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哽咽的问:“是谁要这么对你?”
“不要哭。”肖宸眉宇间满是疲惫,渐渐的合了眼,犹如在梦中呓语“那些人我不认识,突然就冒了出来”
有离看着他再次昏睡过去的脸,嘴角有红肿的伤痕,睫毛在脸颊上留下了青色的阴影。
“你一定要好起来”她轻轻的说着,从来没有想过一向无敌的阿宸也会有受伤的时候,想到若是金升魏晚去了一步,她是不是就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无名的恐惧忽然来袭的时候,竟然沉的让人崩溃。
不可以,不能再那么残忍了,老天不能再将她唯一在乎的人给夺走了,那样真的不公平。阿宸虽然大少爷了一点,霸道了一点,不讲理了一些,但是从没有伤害过别人啊。想起他平时小孩子般顽固的性格,与此时的虚弱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心脏,原来真的会痛。
“我需要你,你不可以有事”有离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着,
身心剧烈的疼痛着,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还会有力气,把他们的手握得天衣无缝。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柔的触觉抚上了他的后背。
她恍然抬起头。
是肖靖。
“傻孩子,哭什么”他笑着擦掉了她的眼泪,笑着说:“像肖宸这样的纨绔子弟哪有那么容易就不祸害人间了?”
有离勉强的勾勾唇角,虽然很无力,但情绪平静了很多。
“其实肖宸这孩子也不坏,都是被我们给宠坏了。你也知道,他从小脑子里就装着别人想不到的古怪想法,我和他爷爷都认为他真的很聪明,一定可以拥有出色的人生。”肖靖娓娓道来:“不过,他也有很多缺点,比如太直接,太叛逆,比如自私冷漠可是这些完全都是我们宠出来的。这些年,我们都看在眼底,他对待你这个妹妹,好的胜过我跟他母亲。这些年,别的女孩子,他看都不看一眼,唯独将心放在你身上,巴不得把所以好的东西都给你,只要你不离开他。也只有在对待你的时,他才是真正的无私。”
有离沉默着,看着床上昏迷的人,她宁愿他对自己也自私,宁愿躺在这里的人是自己。
“哎我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们都没有把你当外人看。”肖靖轻叹一声,拍了拍有离的肩膀:“阿离,还得麻烦你一件事情。”
有离抬眸:“大伯,你说。”
“老大爷知道了这件事,现在正往这里赶来,我也是在院里开会开到一半过来的。你知道老大爷最听你的话,待会儿,你好好说说。我已经问过医生,肖宸只是皮外伤,恢复状况很好。”老大爷是肖靖对自己父亲的称呼,听说他年轻的时候顽皮程度绝对不少于现在的肖宸,那时候他跟肖老爷彼此给对方取了个外号,儿子管老子叫老大爷,老子管儿子叫小兔崽子。叫惯了多少年,至今也改不了口。
“嗯。”有离轻轻的点点头。
对于很多人来说,世界上再没有让肖家老爷愤怒更可怕的事情了。有离是知道的,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肖宸也不敢惹他生气。在这件可怕的事情中,起因如果是肖宸,那肯定能达到登封造极的水准。
可她为什么不怕?也许是因为此刻她心里唯一藏着下的人只有肖宸,任何人生气或者愤怒,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