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眼一亮,急忙起身奔出房外。“怎么样?见到他没有?”沈蓉儿心急的抓着丫环碧儿问道。
“蓉小姐,碧儿是见着嵇少爷了,可是”碧儿怯怯瞅着沈蓉儿,一脸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死丫头,在这节骨眼上还敢吊我胃口,看我怎么整治你!”沈蓉儿面容扭曲怒骂道。
“碧儿不敢,还请蓉小姐息怒。”碧儿脸色顿时大变,急忙跪下来哀求。
平时她稍有做错事,蓉小姐就是一顿爆怒的辱骂,有时心情不好,甚至还会拿鞭子抽打她,对于这个严苛无情的主子,她是怕得要命。
“哼,暂且饶过你,今儿个去嵇府如何,还不快说!”沈蓉儿狞着脸冷哼道。
“禀蓉小姐,今儿个碧儿到嵇府去,亲口向嵇少爷传达了蓉小姐的口信,可嵇少爷说他最近恐怕没有时间来看蓉小姐您,只给了我几张银票,要我转告小姐保重自己,等他有空一定会来。”碧儿一五一十的陈述道。
“银票呢?”沈蓉儿马上伸出手。
碧儿连忙起身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交到主子手里。
捧着几张“份量”不轻的银票,她总算松开了一点眉头,但沈蓉儿怀疑的精眸一扫,活像捉贼似的揪住碧儿,将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确定她没有私藏银票,才勉强放过她。
“又是有空再来,他都回来多久了,连这一趟路的工夫也拨不出来?”沈蓉儿边数着银票,边不满地嘀咕道。
其实碧儿亲眼所见最清楚,她觉得嵇少爷根本不是没空来,而是不想来。但碧儿不敢说,深怕又会惹恼主子,招来一顿怒骂伺候,嘴拙的她已经为此吃过不少苦头了,就算只是沈蓉儿养的一条够,恐怕也早学会了看主人脸色。
“嵇少爷到底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来?”沈蓉儿烦躁将银票妥贴藏进袖中,口气满是不耐烦。
“回蓉小姐,嵇少爷没说。”碧儿怯怯摇摇头。
“就传这么一句简单的口信,你却去了一整个早上?”沈蓉儿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她,怀疑她是趁机偷懒去了。
“禀蓉小姐,因为碧儿在嵇府内等了很久。”碧儿急忙澄清道。
“等很久?那嵇少爷在做什么?他真有这么忙?”
“嵇少爷他”偷偷觑了眼主子,碧儿只能硬着头皮吐实。“他一直跟嵇少夫人待在寝房里,碧儿等了很久才见着。”
“待在嵇少夫人的房里?”沈蓉儿的面容顿时扭曲。“他们在房里做什么?”
“碧儿不清楚,嵇少爷的丫环让我在门外候着,只听到听到寝房内传来嵇少爷跟嵇少夫人的笑声,还有喘息”瞅着主子可怕的脸色,碧儿不敢说下去。
“然后呢?”沈蓉儿恶狠狠磨着牙,眼中闪过嫉妒与愤怒。
“然后就没了声响。”碧儿胆战心惊的挤出话来。
瞇起眼,沈蓉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手反复收紧,像是恨不得狠狠扭断两人的脖子似的。
碧儿缩着小脑袋,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眼前蓉小姐这面目,绝对是嵇少爷不曾见过的,表面上蓉小姐看似温婉沉静、善解人意,简直是一世难求的红粉知己,也莫怪乎嵇少爷会为她如此迷恋,甚至不惜休妻,闹得人尽皆知。
但嵇少爷却从不知道蓉小姐暴躁、刻薄的一面,只将她当成心目中完美无瑕的女神,始终觉得愧对蓉小姐,每回来不是再三的歉疚自责,就是留下许多银票,做为对蓉小姐的弥补。
正因为如此,视钱如命的蓉小姐才会对于嵇少爷迟迟没有休掉元配,来迎娶她进嵇家,甚至出一趟远门回来到现在都还没有来探望她,连三番两次派人去嵇府传口信传达思念,也从未得到他正面的回应,这样的结果更让蓉小姐感到极度不满。
但这阵子从蓉小姐越来越暴躁的脾气与阴晴不定的心情,就可以看得出来蓉小姐已经对嵇少爷快失去耐性了。
“嵇仲轺,我不会这么轻易善罢干休的。”突然间,沈蓉儿自口中阴森吐出话来。“别以为有了新人就能忘旧人,我沈蓉儿绝不是你可以随手就扔的旧包袱!”
打从他娶了慕容家的千金后,她就慢慢觉得不对劲了,而在他休妻不成,反倒让他的妻子怀了身孕,然后一走就是半年毫无音讯,她就知道事情岔了谱,这下听碧儿这一番叙述,她更可以肯定,嵇仲轺已经被他的妻子给迷住了。
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她沈蓉儿可不是只狗,随便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更何况,她也绝对不会白白放弃家财万贯的嵇仲轺,她要的不只是这么一栋小小的房子、一个丫环就能满足,而是嵇家少夫人的位置。
既然他大少爷忙、请不来,那她也不介意移尊就驾去嵇府找他,到时,她绝对会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瞇起一双算计的眸,沈蓉儿心中已然有了计画。
嵇仲轺从那天之后,正式搬回了云苑,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前所未有的恩爱,这叫嵇家两老,以及府中的所有下人都欣喜不已。
粉雕玉琢的小盼儿简直是人见人爱,更是嵇仲轺与慕容宁之间最好的媒介,神奇的修补了过去两人的关系。
有了孩子,嵇仲轺留在府中的时间明显变多了,现在除非必要,他几乎都将大部分的事交给申总管去替他打理,现在的他,可是一刻也不肯把时间浪费在女儿以外的事情上。
嵇仲轺今早出门见了几个商场的重要朋友,说好得要傍晚才能回来,谁知不到晌午,就见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匆匆赶回府。
“绿珠,少夫人跟小姐呢?”他一进府门第一件事,就是找寻妻女的踪影。
“回少爷,刚刚少夫人抱了小姐在花园里散步,才刚回云苑呢!”绿珠如实回道。
“嗯。”他迫不及待跨着大步往云苑走去,一进门,就被眼前景象给怔住了。
“你在做什么?”只见他平时优雅端庄的妻子一身狼狈,大半的身子几乎湿透了,手里还抱着光不溜丢、不断手舞足蹈的粉娃儿。
“我我正在给盼儿洗身子。”慕容宁有些尴尬的环视自己的一团乱。
“你怎么会”他把“弄成这个样子”几个字咽回喉咙里,于心不忍的替她保留些颜面。
“我快好了!”她尴尬的赶紧调回头,继续跟越大越是不安分的女儿奋战。
“让我来吧!”他胸有成竹的接过女儿,取代了慕容宁的位置。
她有些迟疑的将女儿交给他,只见他纯熟的接过女儿,大掌轻松撑住小小的身子,一手拿起软布巾仔仔细细将女儿全身洗净,还游刃有余的边逗弄着女儿,让小盼儿开心得咯咯直笑。
慕容宁站在一旁,惊奇又佩服的看着丈夫驾轻就熟的模样,一股无言的感动蓦然涌上心口。她从没想过,当初那个口口声声喊着恨她肚里孩子的男人,竟会是个这么无可挑剔的爹。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他依然是当年那个温柔宽厚的轺哥哥
“宁儿!”
突如其来的叫唤拉回了她。一回神,才发现嵇仲轺早已将小盼儿洗干净,还穿好了衣裳,正躺在他臂弯里,啃着他的手指头。
“在想什么?”嵇仲轺深深凝视着她,目光热烈得像把火。
“没什么。”她红了脸,赶紧拿起手绢儿替女儿擦去满嘴的口水。
怀抱着女儿,望着眼前美丽动人的妻子,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充塞在嵇仲轺的胸臆间。
在拥有小盼儿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生命中缺少了什么,直到他第一次怀抱着女儿小小身子的那一刻,他却感受到幸福的重量,竟是这么深刻的压在心上,叫他不由得想感谢上天让这两个女人充实了他的生命。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这么幸福、这么满足过,好像这辈子只要拥有一双妻女,一切都已足够、再无缺憾,就连曾经被他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沈蓉儿,也从未带给他这种近乎不真实的快乐与幸福。
思及蓉儿这几乎难以拼凑出模样的人儿,他眼中闪过一抹愧疚,这阵子他的注意力全关注在小盼儿与妻子身上,或许,是该找蓉儿把事情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曾经,他以为沈蓉儿是他此生唯一的最爱,但现在,他才发现,早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对妻子的爱已经远超过她。
“宁儿,我”他望着她美丽的容颜,从未出口过的爱几乎脱口而出。
“嗯?”慕容宁望着他深情的黑眸,她紧张又期待的屏住气息。
“我”该死,他暗自咒骂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这一刻却怯懦得连“我爱你”三个字都说不出口。“我带盼儿到外头走走,你赶紧换下一身湿衣裳吧。”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没有勇气对她坦白隐藏内心的话。
“喔”一抹明显的失望拢上慕容宁的眸底。
是她自作多情了,还以为嵇仲轺是要向她表白爱意。
嵇仲轺自然发现了她眼中的失望神色,但他实在没有勇气开口,逃避似的抱着盼儿正要转身出门,突然间,门外传来丫环绿珠惊慌失措的声音。
“少爷、少爷!”
“怎么了?”他瞥了眼一脸慌张冲进房来的绿珠,边注意着怀里的小东西开始啃起他的脖子。
“门、门外有个叫沈蓉儿的姑娘要找您。”
顿时,嵇仲轺跟慕容宁同时都变了脸色,唯有浑然不知世事的小盼儿,依然自得其乐的啃着他爹的脖子。
“告诉她我就来。”打发了绿珠,他想,也是他该对宁儿坦白的时候了。
“宁儿,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嵇仲轺平静的开口道。
“是有关沈姑娘吗?”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你知道?!”嵇仲轺错愕。
“嗯。”她艰难挤出笑。“去见她吧,有话回来再说!”
叹了口气,嵇仲轺点了点头,不舍的看着她眼中的心碎,暗自发誓他今天一定会彻底解决跟沈蓉儿之间的牵连,给她一个交代。
将盼儿递回她手里,嵇仲轺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嵇仲轺的背影,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一直以来,沈蓉儿就是深藏在她心中的担忧,虽然自己始终避免去想到她、去勾起任何一丝有开她的记忆。
她怕沈蓉儿的出现会打坏她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幸福,她怕沈蓉儿会把她的丈夫从她跟盼儿身边抢走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毕竟,她始终没有忘记,嵇仲轺真正爱的人是沈蓉儿,而不是她。她苦涩勾起一抹不成样的笑,不该属于她的爱,她又怎能奢求永远握在手心呢?或许这阵子以来,她的的确确骗过了自己,嵇仲轺或许会有一点点爱她,或许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在意
但现在想来,她果然是太天真了